没着急回答她的问题,江如风把手头的烟碾在旁边的树干上,猩红的火光一瞬间熄灭,他抬手,扔了个弧度漂亮的抛物线。
烟头落在垃圾桶里了。
半弯着腰和她平视,江如风双手撑着膝盖,眸中饶有笑意,这才开口道:“你猜。”
“我猜不到。”苏念念下意识往后退一点儿,摇摇头。
雪下的大,江如风帮她把衣服帽子戴好,露出女孩白皙细腻的小脸和黑玛瑙一样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他看的心下一软。
漆黑的眸深了深,他忍住某些冲动,故作受伤的调侃她:“我靠,这么久没见你都不想我?”
“不想。”苏念念看着他眉眼弯弯的笑。
江校霸捂心吐血状。
陆冉阳这才从后面慢慢悠悠的走过来了,单手搭上他的肩:“别演了奥斯卡帝,你怎么在这儿?”
“这你不知道?”江如风揶揄他。
“这我怎么知道?”陆冉阳摊摊手作无辜状。
“想你了呗。”江如风走路晃晃荡荡的,凑近他眨眼放电。
“打住!”陆冉阳嫌弃道,“自家兄弟,没必要这么恶心。”
不屑的撇撇嘴,江校霸叹一口气,黑黢黢的眼睛看着他道:“这年头你是听不了一点儿真心实意,让我终于明白‘错付’两个字该怎么写。”
陆冉阳浑身起鸡皮疙瘩。
打闹着打闹着就出了小区,陆冉阳放着江如风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一路上就说(心)说(机)笑(深)笑(沉)的带着他去了商场。
正是过年期间,商场里面也年味儿很浓,各式各样的人都在挑选年货,有小情侣,也有一家三口,甚至还有爷爷、爸爸、儿子这样的三代同堂。
本来是江如风推着推车,苏念念和陆冉阳在前面挑选年货,江家少爷连推推车的姿势都要最拽,臭着个脸,惹得迎面过来被宝妈推着的小孩一看到他就嗷嗷大哭。
在第三次这样的情况发生以后,陆冉阳无奈道:“我来吧,大少爷。”
他叹一口气去接推车,江如风手里使着劲儿没给他。
十几年的情谊了,怎么会不知道他那点儿少爷性子,陆冉阳再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好脾气道:“求你了,江少,我自愿的。”
实在忍受不了过路宝妈的恐惧目光的“自愿”。
江如风这才松了手,俊眉扬了一下,神采飞扬,他道:“赏你的啊,好好推。”
陆冉阳失笑:“嗻。”
苏念念在前面不依了,她细眉蹙着:“江如风,不带你这么欺负我哥哥的。”
“诶——诶——”拦住她要过来推推车的手,校霸好声好气的,“什么叫我欺负他?你没听到他说他自愿的吗?”
“那也是被你逼迫的自愿。”苏念念气鼓鼓的挑一包酸奶扔进购物车。
江如风闷闷的笑一声,接住她的酸奶在手里把玩了两下,才不疾不徐的放进购物车,然后他转过头去睨着陆冉阳:“我逼迫你自愿的?”
“没有,”陆冉阳摇头,眼神清澈,“我的的确确真真实实是自己自愿的。”
再扔两包零食进去,苏念念气成一只脸颊鼓鼓的小仓鼠了。
.
超市很大,总共有三层,一楼是日常用品,二楼属于瓜果蔬菜,三楼则是各种各样的零食。
排列整齐的货架琳琅满目,苏念念和江如风在前面打打闹闹的挑,陆冉阳在后面抿唇慢悠悠的跟着。
他注意力大部分集中在左右货架上的东西上,没太注意前方,推车拐弯时不小心撞到了人。
入目是一个女孩大冬天里白嫩的双腿和细瘦的脚踝,他呼吸滞一瞬,反应过来后忙不迭道歉。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没注……”
话没说完,最后一个“意”字在喉间不上不下,他保持着半颔首道歉的姿态,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
“啪嗒”,那人怀里抱的薯片面包巧克力也尽数掉在地上。
喉头微微发苦,陆冉阳保持着绅士风度,弯腰,好看的手把地上的东西一件一件捡起来。
“给你。”他语气好像在下雪。
紧身包臀裙勾勒出火热的身材,九厘米的细跟高跟鞋尽显比例,最后一个小香风外套更是让她整个人气质焕发。
一秒,两秒。
宁嫣然伸出纤细的指去接。
“谢谢。”
“不客气。”
一问一答客气又疏离。
他们好像说的最多的就是这种话。
把东西递给她的一瞬间,陆冉阳立马收手,但指尖还是不小心碰上了她的。
明明是室内,怎么还那么凉。
再看她裸露在外白皙的小腿肌肤,他目光深了深,没说话。
周围地方人流涌动,他们两个相对而立,像是隔绝出一个只有对方的世界。
抓着购物车的指节紧了紧,陆冉阳斟酌良久,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男声蓦地插入,打断了他的所有呼之欲出的腹稿。
“嫣然,在这儿干站着做什么?你看上哪个了?直接拿就行。”
顾家二少爷,顾霁笙。
常年周转于灯红酒绿的江城浪荡子。
宁嫣然最好的好哥们儿。
裁剪合身的名牌西装质感华丽,顾二少缓缓走过来时,挑眉的动作分外轻佻,一股子常年在脂粉堆里流连的妖孽气质。
看宁嫣然半天没说话,眉眼间有些冷然,他这才把目光漫不经心落向别的地方。
他神情顿了顿:“陆少,好巧。”
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陆冉阳唇畔的弧度有些缥缈:“挺巧的,你们先逛,我和如风他们一起,先走了。”
话音落地,他颔首推车,经过宁嫣然身边时有一瞬淡淡的木质香,但没有停留。
鼻尖的味道很快散尽,宁嫣然抱着怀中的东西,胳膊紧了紧:“走吧。”
顾霁笙愣一下,迅速道:“你还是把这些零食给我拿着吧。”
“不用,”宁嫣然回绝的很快,眉眼清淡,淡到让顾二少觉得和刚才陆冉阳离开时的神情如出一辙,然后她红唇微启,“我自己来就行。”Χiυmъ.cοΜ
向前两步,高跟鞋没踩稳她身形踉跄一下,顾霁笙赶紧扶住她的胳膊。
“小心。”
“没事儿。”
顾霁笙没动,宁嫣然走两步回头看他,笑一下:“快走吧。”
“是因为他吗?”他问。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样子突然不见,刚才还开开心心的情绪变得低落,是因为他吗,怎么你穿的这么熟悉的高跟鞋却平地走路都快要跌倒……你说没事儿的样子好牵强,你笑的时候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顾霁笙看向她的眼神像海,一瞬不瞬。
一字一句看着他吐字,宁嫣然开口:“不是。”
一句话,两个字。
从心疼但怀着一点点希冀,希望她能对自己说,从一点点绿意到寸草不生的荒芜,脑海里放电影般把两人所有相处的细枝末节都过一遍,她那些盛夏光晕里狭长凤眸弯的像月牙,红唇鲜艳绽着璀璨的笑,到平日里的打打闹闹,大大咧咧的称兄道弟……
称兄道弟……
兄……弟。
如她所愿,顾霁笙声线已然恢复玩乐时的放肆轻飘:“行了走吧,对了这个提拉米苏你要不要吃?或者这个布朗尼?超市里种类不多一会儿出去楼下那个好利来看看也行……”
两人谈话的声音越来越远,只看得到顾二少在前面走着,宁家千金在旁边聘聘袅袅跟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没人发现,两人之间总是隔着若有若无的一点点细微的距离,而顾二少垂在身旁的手,指尖颤颤。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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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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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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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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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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