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闻言头垂的更低,“来人说是秦家要和沈家定亲,事关大公子”。
“砰”,油桃镇纸被撂在原处,沈舒言下意识间克制住了自己,不然这镇纸定然会被摔得四分五裂。
“他们倒是好谋划,弟弟不娶还有哥哥”,沈舒言这副模样是从未在云慧面前展露过的。
沈舒言在众人面前一直是文雅随意的,看着就是一副不愁事的世家公子模样,如今这态度语气,倒是让人能窥探到另外一面的他。
沈安是从小就跟着沈舒言的,看主子这模样便知道他气的不轻,这时候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沈家……勋爵之家看起来都是花团锦簇,实则,只有长在里面的人才知道其中苦痛。
“公子,咱们可要回去?”,沈安即使在不愿意,也得去给国公府派来的人回话。
沈舒言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去,亲哥哥的喜事,自然要去”。
云慧自早上起来就在忙,冷不丁瞧沈舒言从房中出来,就把手中的杂草扔到一边,快步跳到沈舒言面前。
只一瞬,她就察觉到了沈舒言此时的情绪。
好像是刺猬般,浑身的都竖起了锋芒,虽然面上表情并未有过多变化,但她就是知道。
“府里叫你回去了?”,她下意识的猜测到。
果不其然,沈舒言看见云慧,整个人都放松了几分,唯独眉宇间的不耐仍旧残留,他看着云慧的眼,慢慢平复心绪,“是,大哥要定亲,我得回去一趟”。
云慧手上还沾着泥土,也没靠沈舒言太近,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这是好事,你快去吧”。
“直隶总督是哥哥的人,你不用担心”,沈舒言和云慧一块往外走,沈安已经收拾好了行囊,闷不做声地跟在两人身后。
“沈全呢,不跟你一起回去?”,云慧见只有沈安一个人,难免有些不放心,“回京路途不算近,你也得多加注意才是”。
沈舒言不在意的摇头,“沈全留在这,还能让那些人有所顾忌,我不放心你”。想到府中那些事,沈舒言长叹一声,“我会尽快回来”。
云慧想说些什么,但沈舒言神色倦怠,明显兴致不高,云慧还是那些话吞了回去。
其实……
如果不是自己,他大可以不用这么累。
还是太弱了吗。
沈舒言本来对回府之事觉得不悦,但在察觉到云慧情绪低落的瞬间,还是笑着安慰,“你别多想,大哥此时定下婚事也是好事,如果他不愿意,婚事也成不了”。
“你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其他的不用多想,我会解决”,沈舒言专注的看着云慧说话,目光未曾离开过一瞬。
好像云慧会消失似的。
“也不能你一直挡在前面,两个人要风雨同舟才好”,云慧与沈舒言两两对望,她从不是依偎人的菟丝花,也不希望沈舒言独自吞下疾风骤雨。琇書蛧
可沈舒言好似无奈一般垂下眼眸,“风雨因我而起,自然没有波及到你的理由”。
气氛好像陡然变得压抑起来,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情谊,也知道如今这条路走起来有多困难。
云慧大可以不选他,安稳选择别人的成婚,手中这些产业无论走到哪腰杆都硬的起来。
即使出身侯府丫鬟,在平民之中,也是好媳妇的优选。
也大可不必如此快速的积攒产业。
其实沈舒言都知道。
但凡云慧有一点攀附的心思,如今就应该在徐家当了妾室,也算是改头换面。
与此同时,沈舒言也是。
他这般出身,京城任何一家贵女都不会拒绝,一段相敬如宾的婚姻,几乎是唾手可得。
有了未来岳丈家的支持,不管是逍遥的赴外任,又或者在朝中,总归是未来一片坦途。
甚至如今云慧的身份,倘若国公府老妇人当真下手对付她,林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云奕一个秀才的身份,恐再不能入仕途。
即使入府,也是身份卑微的妾室。
阶级,自古以来就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云慧谨慎了许多年,唯独在沈舒言身上,生出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赌的不是沈舒言能排除万难后会来娶自己。
而是,自己多久能走到沈舒言旁边,与他正大光明的并肩而立。
也许未来白雾茫茫,但能有一个志同道合的人携手前行,也会生出更多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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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宗祠内,暗沉沉的一片,夜幕漆黑,只有黄铜高台上的烛火被点燃,冰凉的地板反射着暖黄又冰凉的光泽,沈舒言正跪在中央,一动未动。
宗祠内处处光亮整洁,日日时时有人擦拭清扫,不仅用的烛火是上乘,屋内檀香更是清幽弥漫。
厅堂宽敞高阔,沈家子弟即使有上百名,也能容纳的下,两边顶天立地的大柱子上各挂了一副牌匾。
楠木的材料古朴雅致,上面各有四个大字:祖德流芳,亦世其昌。
字体温润庄重,在木料上留下深深的刻痕,仿佛能写尽沈家功绩。
沈家宗祠之处自带一股庄严肃穆,仆人来此洒扫,从不敢高声谈笑,更不敢有任何不敬之举。
沈家本是耕读世家,恰逢乱世之初,百姓背井离乡,沈家所处之地又是兵家必争之地,不少子弟便入顺势入伍。
种地人本就有几把子力气,沈家先祖又素来喜读兵法杂书,往日被人嘲笑假把式的兵书,竟也能派上用场。
改朝换代战乱四起,征战十余载,沈家先祖立下赫赫战功,封侯拜相一时间大放异彩。
而后更是忠心赤城,为大宁打下不少胜仗,历经三朝,战功赫赫,从沈舒言爷爷那辈起,沈家就已经是国公府了。
烛火摇曳,沈舒言跪在宗祠当中,脊背挺直,宽阔而削瘦的肩膀撑起衣料,锦衣华服中,却好似包裹着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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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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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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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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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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