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辉太后没什么反应,她又往外走了好几步,冲着满院子的宫女太监,低声叮嘱:“还有,你们伺候的时候要小心,不论太后说什么,顺着她的话说,莫要顶嘴,也别急着纠正,只当哄孩子似的,耐心哄着,顺着,不可让她生气难过,要是再害她病情加重,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是!”一群下人齐齐跪倒。
实则,尘王就在里头。
先前尘王殿下陪明辉太后说话,根本就没避着他们,就是在说尘王妃的事儿呢。m.xiumb.com
一句不离‘晓晓’二字,可见尘王妃在尘王殿下心中之重!
这群底下的人,哪里还敢不听?
都不是蠢笨的,否则也不能在宫里为尘王殿下当差,只恨不得拿苏晓的话当圣旨了。
苏晓轻舒一口气,暗暗忧心,明辉太后的病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头还没走出南宫,暖阁里头,季衍尘终于舍得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坐在方才苏晓坐着的位置,眉毛一挑,还端起了苏晓只喝了一口的茶。
明辉太后呆呆地看了他半天,很快眼里又恢复清明:“阿衍,你媳妇刚才在这里!”
“嗯,知道。”季衍尘挑眉:“想不想让她叫你娘?”
“她能听你的话?”明辉太后一语道破天机。
季衍尘脸色微僵,无奈看着明辉太后,目光柔和,带着些微不可见闻的眷念:“你是真快忘了,还是装的?”
“胡说,我哪里忘了?记得清清楚楚的!”明辉太后得意冷哼,“昨天东宫大婚,送来的酒菜不错,就是没有你上回给我带的好,下次进宫多带些!”
昨天?
季衍尘神色一黯:“昨天晚上吃的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东宫送来的酒菜啊!”明辉太后白了季衍尘一眼,“当初你大婚,我没去,昨天太子大婚,皇帝亲自来请,呵,以为我会赏他这个脸,出去露个面,让世人都看到他的善心?呸,做梦,和他爹一样昏庸!”
东宫的婚事,已经过了许多天了。
明辉太后却以为,是昨天的事?
看来暗卫递去的消息,果然一字不差,正如苏晓诊治的,出大事了。
“近来不忙,我时常进宫来瞧你。”季衍尘神色淡淡,像是在陪明辉太后闲话家常。
“太子都成婚了,你赶紧和你家那个生个娃要紧,我可告诉你,你家那位来自几千年之外,不捆劳了她,小心丢了!”
“丢不了。”
“切,盲目自信!”
“她住宫里,照顾你。”
“你们才回京多久,就要分居?”
“……”季衍尘觉得脸上有点疼,“咳。”
明辉太后无情嘲笑,笑了半晌,面上忽又一凝,痴痴地望着季衍尘:“阿衍,你怎么在这里?”
季衍尘喉咙发堵,艰难地开了口:“我来看看你。”
“快出宫吧,大白日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明辉太后摇头叹息,“早说过了,你不必与我走得太近,于你于我,都好。”
“是。”季衍尘起身,深深地望了明辉太后一眼。
站在院中,他却忽然觉得无处可去,鬼使神差地翻墙进了隔壁绒花宫。
动作极快,无人察觉。
进门就看到梳妆台上,苏晓常用的那些首饰。
屋子里点的香,也是闻惯了的。
他忽然就静下来了。
要说苏晓毫不在意他,偏又对明辉太后十分上心。
苏晓和明辉太后本无渊源,究竟是为了谁,他比谁都清楚。
最为难得的是,苏晓始终记得。
记得他和明辉太后表面不合,记得他和季修桀有仇,也记得他的宏图大业。
在这之中,苏晓始终记得他,从不曾为了自己。
可苏晓身为妻子,该为了自己。
为了自己,所以该爱慕夫君,占有夫君,把所有意图靠近之人全部赶走!
更因为为了自己,所以不该任由夫君整日繁忙,就该缠着他,哭闹也好,撒泼也罢,恨不得把他捆在府里,就是出了门也不得不急着赶回去!
季衍尘又烦躁起来,干脆瘫在苏晓睡过的床上。
这样四仰八叉的姿势,能舒服?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不住的浮现出一些画面。
前些日子在校场,记得在军中有一参领,是个姓陈的,其妻经常坐着小马车,戴着维帽,煮了各色汤水前去探望。
陈参领不管被操练的有多狠,脚不沾的多累,对着底下人粗暴怒斥,对着他谨小慎微,但只要夫人来了,就笑得像是个见了肉的哈巴狗,喜得无以复加。
他远远地看着,两口子先把汤汤水水略分一些给同僚,而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就相对坐着吃一顿饭,再回来,陈参领便面色红润精神十足,仿佛被鸡血泡过。
每当这时候,他便心里滚烫,总盼着苏晓也能过去,就算只是坐一坐,看一看,什么都不带,充满好奇地四处打量,或是走马观花地走个过场……
可是苏晓一次都没有去过。
回到府里,见到苏晓悠然自在,或早已睡下。
起先他还高兴,家里总有个人等他回去,因此不论在何处,心底都生出盼望。
可人心就是如此,对着自己喜爱的,只会越要越多。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即便不在,苏晓即便不出府,也有的是事可忙。
每天回去,案桌上不是多了许多药方,就是多了想不多图纸,或是菜谱、戏文,又或是练兵的法子。
或许是他多心,可他在这些东西里,总看不到自己。
仿佛不论苏晓身在何处,被圈着也好,被囚禁也罢,总有她自己个儿的念头想,总有数不清的事情做,就算无事,也能找出点乐子来,怡然自得地也就过了。
有他和没有他,都没差。
苏晓的内心太丰满了,他仿佛都挤不进去。
为着这些那些的人或事,永远都顾不上他。
就连苏晓称呼他,也永远都是唤他的全名,‘季衍尘’,冷冰冰的,像隔着万里沟壑,只把他搁在沟壑之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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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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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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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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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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