桢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在“叛逃”了之后遇到故人的时候将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在她最放飞自我的想法当中,无论面对的是谁,她都会表现得要多高傲有多高傲。比如像只猫头鹰似的站在一棵参天古树的树杈上俯视着下方井一班眼圈泛红的一众人,语气轻蔑地告诉他们她已经把自己之前活的那将近二十年的虚假快乐的日子全盘推翻了,她现在想做的就是毁灭世界什么什么的,然后在他们震惊又悲愤的眼神当中脱身——就算是一不留神遇到了卡卡西,她可能(不,是肯定)内心会起波澜,可是,她也肯定会说上一些豪言壮语让他觉得当初两人相处的美妙时光统统只是一场骗局,然后再潇洒地走掉。
可是冷静下来的话,她觉得这么一来的话未免也太作死了。别的不说,阿凯那家伙根本就是一根筋到极致,如果当真遇见她,无论她说什么都会想方设法把她抓回去。而卡卡西……她会心软的。所以说,如果真的遇见他们,她会努力隐藏自己的气息,让他们根本发现不了她出现的任何踪迹,然后默默消失才好。这样才不枉她放弃一切从村子里跑出来。
然而她还没想过,如果那些故人主动跑到她面前来,她应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们。尤其是即将到眼前的这个。毕竟深究起来,她现在所遭遇到的一切都要拜他所赐。
“怎么突然要走?”由于现在大蛇丸的感知范围已经远远赶不上桢,他到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谁在靠近,一见桢刚才还表现得兴高采烈却想要离开便诧异地问了出来。不过桢没有回答他,而是僵着身子飞快地离开了这间临时实验室。现在的桢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住处——虽然山洞里那一大串房间被生长起来的木遁物质毁了大半已经不再适合存放实验物品,但做个窝还绰绰有余,所以他们晚上还是会回到那里睡觉的。
桢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回到自己那个小窝里甩上门,往硬邦邦的床上一蹦,拉过被子把头盖住。她想避开那令人尴尬的会面——不,不会怎么尴尬。她只会觉得胸中的愤怒无处发泄,而对面那位,肯定会当做无事发生,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使唤她。
是的,来的那位,正是她的前任上司志村团藏。
她曾经以为这位团藏大人心里其实是有些温度的。她当他的下属有六七年了,一直抱着的态度不是下级对上级的服从,而是晚辈对长辈的恭敬。一开始加入“根”的确是为了交易,但在漫长的相处岁月中,她一直在努力试图“感化”这位冷冰冰的长辈。她会送他可爱的小饰品,平时说话也不会太过谦卑,在某些不需要那么特别严肃的场合,她会和乙,和小风一起在他面前略放松地谈笑。她想让自己的这位领导在刻板的工作当中感受到些许“日常”,从放松对属下的束缚开始,也能放松对自己的束缚。
他虽然是交易对象,但总归是她身边的人。就算她并没对自己预期的结果抱着太大希望,却总是期待着能有一丝丝的改变的。
她希望团藏大人能有比三代温情一些的生活。就算是为了攀比,为了让三代对自己曾经的同伴的改变感到惊叹。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算是投桃报李,毕竟团藏大人能够忍住对卡卡西的憎恶和对三代的不满,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交往,她也总是希望他不会像之前那样活像是生活在冰箱里一样吧。
然而她可能是犯了个错误,那就是,团藏大人并不喜欢这种改变,或者说他可能喜欢,却也没喜欢到不舍得让他这个不守规矩的下属以身犯险的地步。他的确是开启了这段交易,还通过某些非常规方法把她放在了大蛇丸这个她一直想要追随的人身边,却根本不去考虑她由此而来的悲惨遭遇。
或许还是她想要得太多了。一开始她只想要完成交易,哪怕把自己搭进去也无所谓。而现在她正在完成交易的途中,她还能要求什么呢?不要那么不知足好不好?团藏大人毕竟是她的上司而不是老师。所有那些可观的回报不全都伴随着高风险的投入吗?要知道这位团藏大人可是付出了一条手臂的代价才把她从村子里丢出来——虽然她差一点坠崖而死,差一点被榕萝毒死,差一点被大蛇吞噬窒息而死,差一点因为伤重不治而死——虽然有如此之多的“差一点就死”,她不还是没死吗。
……但是心里还是怨的。就算考虑到这些,她还是免不了有怨。想起团藏大人就会觉得怨,会忍不住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而现在这位大人自己跑到她眼前来,她真的想不出应该怎样面对他。
而且,这种敏感时期,他居然还敢丢下“根”和木叶从村里偷跑出来,是真不怕没了宇智波之后有外人过来捣乱啊……他是干什么来了?wWW.ΧìǔΜЬ.CǒΜ
纷乱的思绪被这件最重要的事赶走了。桢迅速冷静下来,两条手臂用力把盖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她躺在石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破头烂齿的天花板,试图把之前得到的破碎信息和今天这情况联系在一起。
团藏大人肯定是乐于见到宇智波覆灭的。而宇智波在村里不光占据了空间,更加占据了资源和职位……这位团藏大人不忙着在村里和三代一起瓜分这些玩意却跑了出来,那就证明这里有他急需的东西,甚至比宇智波更重要……额,该不会是那条木遁的手臂吧……
这位领导还真是胆大包天,初代的东西也敢觊觎而且丝毫不担心反噬了?那他当初毁了自己那条手臂就是为了现在换上新手臂……果真是有冒险精神啊,大蛇丸的研究没能及时成功的话,他岂不是要残废一辈子了?
看来这就是团藏大人的计划?以一条手臂的代价让她来到大蛇丸这里帮忙做手臂,现在做好了(勉强算是做好了吧)他再过来换上新手臂……可他明明直接派她出来就可以,干嘛非要让她假死?难道说除了这个任务,她还肩负着其他的使命,所以不死不行?
“哎呀!”
桢惊叫了一声。脚趾尖忽然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痛了一下,她赶紧飞快地缩脚,又把被子掀开细细查看。一条通体翠绿的小青蛇赫然出现在她的床脚处,她又看了看自己的脚趾头。果然,脚趾尖上有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两枚齿印。
“死绿豆,又咬我!”桢愤怒地冲那小青蛇吼了一声。这条蛇正是当年给桢送信、带路的那条,是条无毒的翠青蛇,所以桢丝毫不担心自己会被毒死。她皱眉摸了摸脚趾头上的伤口,没好气地下了地。小青蛇无辜地冲她吐了吐信子,慢悠悠地向着门口游去。
是大蛇丸在召唤她。有情况时,他总会派出这条小蛇来叫她——如果她能一眼发现它的存在便罢,如果一时没发现,它总会悄悄游过来咬她一口。这种恶趣味简直和大蛇丸一模一样。所以,在被咬了三次之后,桢果断给这条小蛇起名叫绿豆,反正它是大蛇丸的宠物/通灵兽,要看不看的也轮不到她来!
躲是躲不开的,早晚都得见面。她不是想知道这位团藏大人到底为何而来吗,那就抓紧时间吧!团藏大人大概率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么,她也做到相同的水准就可以了。很困难,因为她心里还带着怨恨,可是没办法,她,必须做到。
一人一蛇慢吞吞地走在早已被损坏却无暇修缮的走廊里,她也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距离那个人越来越近。她能感觉到,那条手臂的功能再无法修复。想来那时团藏大人不光对其进行了物理伤害,还注入了大量手臂承受不了的查克拉让它被伤害得更彻底一些……如此孤注一掷的行为,换了是她,她能不能做到?
也许还是能做到的吧……毕竟她已经什么都豁出去了对不对?
他们终于离开了破败的基地废墟,来到了阳光下的石屋前。绿豆照例从门缝里溜进去,向大蛇丸大人和那个不速之客宣告着自己这位下属的到来。桢在门前停顿了一下,尽量绷紧身体,把两只手攥成拳头贴在身子两侧。在感受到指甲刺进掌心的轻微疼痛之后,她稍微放松了些,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室内一共两个人,一高一矮,高的是大蛇丸大人(其实他也不过是中等个头,只不过身边那位团藏大人太矮,倒把他给显高了不少),另一个当然就是团藏大人了。然而只看了团藏大人一眼,桢内心深处那种本来不是十分强烈的怨突然爆发出来,她不得不把手背在身后猛掐自己的后背才能制止住那股想要扑过去卡住团藏大人脖子的冲动。
这种时候洞察之眼总能十分有效滴隐藏她的眼神,但表情和气场却隐藏不了。她僵在门口,皱着眉头,嘴唇抿紧,看样子就是对团藏大人的出现,或者说对团藏大人这个人感到万分的憎恨。
不要,不要这样,这也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她想让生活有些起伏,能让她离“给凛报仇”这个目标更近一步,团藏大人简直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她就算对这个结果不满意,至少也不要把恨意表现得如此外露吧。更何况她已经走不了回头路了,现在在木叶她就是一个被及时击毙的臭名昭著的叛忍罢了,就算斗胆回去也只会落得个被审判处死的下场吧。所以除了继续向前,她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忍住,忍住。
“团藏大人。”她冲他点了下头,不过在任何人看来,这下点头都活像是空中有个看不见的背后灵把她的脑袋硬按下去似的。
团藏大人没穿她看惯的那身黑袍,或者是送她时穿的白袍(忍!不能前功尽弃!),而是像普通忍者一般穿着利落的黑色夜行衣。他的眼睛依然被遮住一只,受伤的左臂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桢只看了一眼便控制不住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按理说她这会应该赶紧掩饰地寒暄几句,可是,让她能勉强以正常态度面对团藏大人就够不容易的了,其他的她完全不想干!
团藏大人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位满身散发着怨恨情绪的下属,眉头动了动,却没说什么。他自然是不屑和身份地位与自己不相称的人进行解释的。他转向大蛇丸问道: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在旁看戏的大蛇丸大人双眼眯缝着,似乎对刚才的场面感觉十分有趣。他挑起一边嘴角,伸出猩红的舌尖略舔了下嘴唇,半安抚半挑事地道:
“别急,工作人员的情绪也是很重要的。”
答案很明显。她当然可以感受到每一丝木遁物质与手臂肌肉、血管、骨骼、神经的最细微的连接。可是,这就需要她的情绪完全平和不能有一丝波动,而她现在这个状态就实在是不合适了。
敢情她还真有这么重要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她顶着个叛忍的名头?让她有家难回,有人难见?
桢突兀地转身,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直接冲出了门。在她身后,团藏大人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似乎正处于发飙的边缘。不过最终,他并没有追出来把桢一脚踹飞,而只是和大蛇丸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好吧,团藏大人肯定是有后续计划的。他不可能硬让自己的手下遭了那么多罪就为了给他换条上帝之手——上帝之手重要不假,但是不需要让她叛逃假死。她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她所做的一切、所遭遇的一切也都是有价值的,她放弃所有的社会关系、放弃卡卡西也都是有价值的……
她必须一直不停地这样告诫自己,才能让自己在突如其来的悲伤面前不至崩溃而让自己前功尽弃。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发展方向吗?
没有。那就继续走下去,无论怎样也得走下去。
和刚才突兀地离开一样,她又重新推开门回到了室内。团藏大人已经在一张椅子里坐了下来,表情如刚才一般冷酷。见她回来,他的一只眼睛略微睁大了些。
“大蛇丸大人,”桢做了个深呼吸,破罐破摔似的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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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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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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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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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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