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桢抱着一包湿衣服溜回了院子里,理所当然地被侍女们发现了。
没办法,院子就那么大点,她们干点什么都在别人的目光之下。更何况,瓢虫怪出了趟门回来就成了清新小美女,换了是谁也得犯合计。
“快说快说,”一个年轻侍女满脸的好奇,“到底怎么回事?”
在这里她们都没什么隐私,当然了,应该也归咎于侍女们的日常生活实在有些无聊,外加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总归对“男朋友”、“漂亮衣服”充满向往。桢无奈地想着,一边红着脸把之前和卡卡西商量好的剧情透露出来——
“我原来在村里有个……朋友,他知道我到大名府来做活,就顺路来看看我而已……哦,刚才我去捞金鱼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挤进池子里,这才换的衣服。”
桢打开那衣服包给众人展示她那湿淋淋的瓢虫服,表示才不是因为她铺张浪费爱慕虚荣才新买的衣服呢!然而,瞧瞧她那微红的脸蛋和闪烁的眼神,谁还猜不出当中有问题啊?
“哟……‘朋友’啊?”侍女1号着重强调了那个“朋友”,语调抑扬顿挫得好像坐了过山车,“什么‘朋友’这么好,知道你在这边做活就能‘顺路’来看你,还正好就给你买衣服呀?”
桢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脸比刚才更红了些:
“就是……就是赶巧了呀,那个,他就是个朋友而已,没,没什么的。”
想想看,野原桢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刚刚品尝到恋爱甜蜜的小女生又羞又喜又忐忑不安,既想保守秘密又力不从心的窘迫,外加一丝说了谎话的慌乱掺杂在一起,任谁看了都不会对她生出半点怀疑。就算是桢自己,如果有幸看看重播,估计也会志得意满地表示——
影后人选,舍她其谁?
面对着小女孩苍白无力的辩白,侍女们都笑得好像狼外婆一般。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桢夹在中间,带着一种“帮人把关”的意味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提问。
“这衣服是他给你挑的?还真好看呢!”
“啊,不是,是我自己挑的……”
“我说怎么一转身就找不到你了,原来是有‘朋友’过来啊……你们都去做什么啦?”
“就是,就是吃了点东西,捞点金鱼,又去看烟花来着。”
“喂,你说我的朋友怎么都那么小气啊,都不来带我去过夏日祭的?”
“……”
“他长什么样啊?哪天带来给我们瞧瞧?”
“……”
“要不直接去问三河好了,你的朋友你哥肯定认识吧……”
“不行!”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桢连忙出言制止。她那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眉头紧皱,小嘴微张,满脸焦急的模样让人看着就不由自主地想再逗逗她。
“哎……为什么不行?”
“对呀对呀,难道还有什么事?”
两个侍女四只眼睛都闪闪发亮,那两张面容姣好的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八卦!
幸好,她们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惊动了那个母夜叉茗荷。这女人猛地一推门便进了屋,瞪着耳根都红了的桢和她身边满脸促狭的两个人。一见茗荷板着脸进来,那两个侍女脸色一变,都“腾”地一下子从桢身边让开,一个收拾起桌上的茶杯,另一个整理起书架里的画册。只剩下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小菜鸟还站在原处绞着手,也不知道去找点活干,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茗荷瞪着那两个表情泰然自若的侍女,教训道:
“你们俩现在是很有空听八卦是不是?天天就想着找机会去和人家哥哥搭@话,要不要脸了?不想干了就赶紧滚蛋!”
就算是被茗荷绕过去的桢听了这话也觉得怪不自在的,更何况是那两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侍女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垮了下来,却都敢怒不敢言,沉默着继续收拾手里的东西——估计是怕辩解的话会被茗荷罚钱的吧。
教训完了聒噪的侍女,茗荷果断把目标转向了桢。她用那犀利的目光只扫了桢一眼,这小菜鸟立刻全身僵硬,冲她露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来。
手边的活被另两位抢了,她总不能离老远地窜到门外去拿扫帚吧?也太刻意了。
幸好,茗荷并没打算用刚才那种难听话骂她,不过还是说了句:
“都回来了还不赶紧把这衣服换下来,租来的啊?”
桢讪笑着小声回答:
“没,没来得及。”
茗荷白了她一眼。
“一会再换吧,夫人叫你。”
哦……有机会被藤壶夫人主动召唤也算是件好事。尽管桢给藤壶夫人做甜点肯定也是经常和她见面,但这种机会对她完成任务有帮助,绝对是越多越好的。所以说,她好像也是在有意无意地抢占着侍女们在主家面前露脸的机会,如果说她的设定里没有一个出色的哥哥,恐怕这会已经在挨白眼了吧。
至于说到为什么藤壶夫人有心情搭理她……桢想了想,也许是因为她也想知道瓢虫怪出门的见闻吧。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这女人自己出不了门,想要找个憨厚老实的问问情况呢。
她跟着茗荷进了主屋,还没睡的藤壶夫人穿了身月白色家常衣服,在灯光下越发显得身姿轻灵但脸色蜡黄。她的手边放着墨汁宣纸,各色颜料,一大排毛笔,还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若干调色盘。桢小心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一脸茫然滴瞅着室内的两人,等待着她们发问。
“小叶子?你出门的时候穿得可不是这身衣服啊。”
果然,这套衣服就成了众人们关注的焦点——谁叫一开始那套太过醒目了的。桢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把刚才和侍女们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茗荷在一边嘟囔着“笨死你得了捞个金鱼都能掉池子里。”桢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脑袋快要埋到胸前了。
“因为有个艺伎车队在旁边通过来的,”她解释着,“人太多了,他们一挤我就……”
“你那朋友也不帮你?他不是个男的吗?”
桢赶紧分辩着,似乎生怕凉真的形象受损。
“他也被挤进池子里了啊,鞋子都湿了的。”
这倒没错。卡卡西的确是一脚踩进了池子。但今晚他穿的是浴衣木屐,又不需要穿袜子,那严重程度肯定是不如全@身湿透的她了。
藤壶夫人似乎对侍女们的男朋友兴致缺缺,只问了一句便转移话题道:
“和我说说今天晚上烟花庆典的场面吧,描述得清晰一点。”
看来这个文艺女青年是打算听着她的口述,来段现场作画什么的吧。可惜的是,不管是之前的桢还是现在桢扮演的小叶子对艺术都是门外汉,旁边围观的茗荷看样子也非其族类。不过,再怎样茗荷也伺候过藤壶夫人好多年,对她绘画习惯应该十分了解才是。她一见桢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她,便撇了撇嘴巴,耐心提示道:
“烟花都是什么样子的,颜色、形态说清楚,嗯……天气怎么样,人怎么样,大概就这些吧。”
尽管这些提示对桢培养艺术细胞毫无帮助,但她脑子里起码对这种画面有了个大概的轮廓。她想了想,慢慢地说了起来:
“天气很晴,有一点点丝丝缕缕的云,月亮不高也不低,看着又大又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斟酌着用词,不让自己说出与乡下小妞身份不符的词句。藤壶夫人没有挑剔她用词不雅,而是凝神听着,那张五官精致的蜡黄脸颊上挂着微笑,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一般。于是桢把声音放低了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成为某种美丽画面的背景音。她慢慢地继续说下去:
“……有一些风,吹在身上一点都不热。路边的柳树枝叶被吹得‘哗哗’响,声音不大,烟花响起来的时候就听不到了。”
茗荷在一边听着,禁不住“啧”了一声。的确,让桢描述画面,桢却说起了在纸面上体现不出来的声音,未免太过文不对题。但是藤壶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她耸了耸肩,做了个“我闭嘴”的动作便安静下来,耐心听着桢一句一句地闲扯。
“烟花很美,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美的烟花,”桢深吸了口气,认真回想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它有好多种样子的。一开始是樱花,很大的一朵,就在天空正中炸开的,花瓣是粉红色的,中间还有黄色的花蕊;火星还没熄灭的时候又同时有几百朵樱花,什么颜色都有,铺得整个天空都满满的,连月亮都看不见了;然后还有菊花,熄灭得很慢很慢,我看到那个花蕊是随着烟花打到空中去的小灯笼,在天空里挂了好长时间;后来的烟花看上去很像海葵,一丛一丛的那种,这边熄灭了那边马上又补上……”wWW.ΧìǔΜЬ.CǒΜ
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没有华丽的词藻,朴素的用词却清晰地描述出了当时天空中那绚丽的场面。桢含着笑慢慢地说下去,同样在回忆着什么——
。
卡卡西和她都长大了,和当年那不谙世事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有了很大的区别;他们之间不再是失去亲人的小可怜和死缠烂打非要来保护她的圣父的关系,而是产生了甜蜜的爱情;他们不是小队当中的普通忍者,而是变成了暗部中、“根”中的中流砥柱……
唯一不变的是什么呢?
是卡卡西依然在她身边,想尽办法保护着她。哦对了,她的心态也变了,当初她讨厌他的保护,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十分幸福,幸福到一边讲述着那些烟花一边脸红。
“人很多,到处都挤得不行。如果我没因为弄湿衣服耽误时间的话,现在都未必能回来。大家都很喜欢看烟花的……”
“小叶子?”
“哎?”
“你为什么喜欢烟花?”
桢愣了愣,“嗯”了一会回答道:
“因为烟花很好看,而且每次放烟花时大家聚在一起特别热闹,还有,还有……”她的脸微微红了下,“还有可以和……朋友在一起。”
藤壶夫人可是个多愁多病身,烟花漂亮不假,却实实在在是灿烂一时而转瞬即逝的。桢可没有不识相地在病人面前说出这么招人恨的话。但她想了想,又觉得藤壶夫人肯定会从这烟花的特性上联想到自己的身体的吧。
“他长什么样?”藤壶夫人突然问道,这个“他”自然是在说那个“朋友”了。
桢毫不设防地红着脸小声说道:
“……他很高,黑色头发,方脸,不胖,而且……”
还好,听桢说了这么多,藤壶夫人不再发问,而是把注意力都投注在手下的笔墨上。可惜,在桢这个外行看来,藤壶夫人只是速度很快地在宣纸上作画,而且更换了很多支笔,很多种颜色。不多会,一幅完整的水墨画出现在了桌上。茗荷脸上的喜悦之情就好像这幅画是她画的而且刚获得了什么奖项;然而桢只是略茫然地瞪着画纸,一看就言不由衷地说着“好看”。
没办法,诚实却又不懂欣赏的小侍女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一看茗荷在使劲瞪自己,桢只好闭上嘴巴,不再尬夸。倒是藤壶夫人略疲惫地坐倒在椅子里望着她,目光不算不满意。藤壶夫人说道:
“好久不画,的确是手生了。”
“哪有……这很好看的!小叶子你倒来说说,到底好不好?”
桢只敢拼命点头,不敢重复那没营养的“好看”。然而在茗荷的瞪视下,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
“那个……夫人,我不懂画,我只知道像您画出来的这种肯定很值钱就是了。”
一和铜臭味挂上钩,再有意境也是白搭。茗荷满脸要崩溃的表情,可藤壶夫人却笑出声来。
“嗯……从前我的画还能值些钱,现在可不知道了。小叶子,这画送给你怎么样?你可以拿出去卖掉,看看值多少钱?”
桢受宠若惊,“啊?”了一声,然后她很快垮下脸来,指了下这幅画的角落——
那是两个一看就知道是情侣的人像,矮的那个身穿瓢虫服,任谁都看得出那就是今夜出门去看烟花的小叶子;高的那个……不就和她刚才描述的凉真形象一模一样吗?
“夫人……我怕让我哥看到……”
“为什么?”
当着主家的面只能说“真话”了。
“因为,我哥不喜欢凉真,他之前说过我要是敢和凉真见面就找人打断凉真的腿……”
这回轮到茗荷好奇地发问了:
“这又为什么?哦……该不会是你生病那时凉真没帮过你吧?这可实在不怎么样。”
桢讪笑道:
“凉真倒是要帮我出钱治病来着,可我哥不干。我哥说用了他的钱就欠了他,将来就得嫁给他……我哥嫌凉真是忍者,他不会同意让我和凉真在一起的。”
藤壶夫人和茗荷对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桢正考虑着明天见到卡卡西得好好和他对一下这里面的细节部分,便听到了藤壶夫人的声音:
“那你要是病没治好的话,你家里都没钱了……你哥也不让你用那个凉真的钱?”
在她们眼里,一向表现得疼爱妹妹的三河好像成了个偏执狂了哪……
桢赶紧解释:
“这不是……钱刚刚花光我就好了嘛,我哥跟我说这就是老天都不想让我嫁给凉真,这才让我病好的。”
茗荷彻底无语了。藤壶夫人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来,安抚地说道:
“如果与机会的话我去和大公子说说,让他去劝劝你哥吧。你们也怪不容易的。”
一不小心抹黑了三河的形象,可桢心里并没有什么歉意……谁叫卡卡西故意弄了个“凉真”出来的?让他自己去善后吧!
最终,桢也没有接受那幅似乎有些“印象派”的画作。临走之时,她回头看了看正在被茗荷扶着坐到床边的藤壶夫人。藤壶夫人的枕边放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的是个未完工的深蓝色香包,上面还插着针。香包底下是一堆各色香草,看着是驱蚊用的。桢暗暗记下这一点,便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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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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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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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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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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