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药师野乃宇那双镇定中带着一丝赞赏的眸子时,疲惫到了极点的桢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被领导一手推上前线孤立无援的委屈涌上了脑海,被产妇的□□声折磨了十几个小时的压力突然一轻,桢几乎在一瞬间便感到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是在这位前任孤儿院院长面前放肆地大哭一场,还是怒气冲冲地揪住她的领子叫骂“事都办完了你才出现”?
不行,不能这样做。她不能这样软弱——为了释放而叫骂也是软弱的一种,尤其是在尘埃落定之后。
最终,桢在叫出了一声“院长”之后,仅仅是“哼”了一声,带着一丝埋怨说道:
“院长大人来得真是时候,”她轻轻拍了拍手里红嫩的婴儿,用指背碰了碰那吹弹可破的小脸蛋,“好久不见,不知道您现在哪里高就啊?”
和她一样,尽管野乃宇离开孤儿院有段时间,那照顾孩子的手法却依然没有被遗忘。这脆弱的、刚刚出生的小宝宝被她洗得干干净净,那花瓣一样娇嫩的小嘴一张一合,本能地寻找着母亲的乳汁。桢轻轻晃了晃这小生命,稍微转身,示意站在屏风边的癸上前,把孩子递到了她怀里。桢则留在原地,把昏迷中的花云挡在身后。
“把孩子给矢田部大人送去,产妇现在没有奶水,先冲点奶粉给他喝吧。”
她说的是“他”,没错,这是个小男孩。癸诚惶诚恐地接过这看上去碰碰就会碎的软塌塌的小孩,如同捧着个引线在“嘶嘶”燃烧着的炸@弹一般冲出了门去,把还散发着些许血腥味的产房留给了清醒着的两人。
桢眼看着癸抱着孩子出了产房,感知到乙在外面,孩子已经安全地到了矢田部大人的怀里时,才微微放松了些。刚才那片刻的情绪崩溃让她觉得更累,但她的工作还不算完。她还需要给产妇清理身体,回头再把她安全地交付给关白府内的下人们。野乃宇就这样站在距离产床大约三米多远的位置,饶有兴致地看着桢忙忙碌碌,却没有过来帮一把手。
“你做得很不错,”她称赞道,“看来你之前没有对我说谎,这手法的确像是琵琶湖教出来的。”
准确地说,桢的手法是个大杂烩,是集琵琶湖大人、佳纯医生和小爱护士长于一体的。不过这会野乃宇一厢情愿地把她归到琵琶湖大人门下,桢当然不会否认。
“那当然,琵琶湖大人是个称职的医疗忍者,她至少不会迟到。”
这句话一出口,桢做了个深呼吸,感觉自己胸中那股郁结之气似乎散去了一些。琵琶湖大人是她的长辈,是她的老师,可野乃宇不是。非但如此,她还曾经帮着团藏大人把野乃宇逼出了孤儿院——如此,不管野乃宇今天到底是主观上非要迟到,还是客观原因导致迟到,都无可厚非,因为只要不超出团藏大人给出的期限,她就有权利这样做。xǐυmь.℃òm
可是,野乃宇不是自诩悲天悯人吗?她不是为了那一村子的人命耿耿于怀了好多年吗?她难道会想不到孕妇生产突发情况颇多,她的迟到可能会导致最悲惨的一尸两命吗?这种事对一个医疗忍者来说难道不是个沉重的打击?
还是说,野乃宇早已抛弃了自己的医疗忍者身份,安心地当一个无节操无下限的间谍忍者去了?
桢只是个小小的感知系忍者,不过是能准确地看到胎儿和产妇的情况还在产房里工作了半年多而已。她不会治疗,癸更不会。如果花云有事,她们俩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好吧,今夜的花云很幸运,桢也很幸运,可是,事后越想越是后怕。
看着桢一脸的不忿,野乃宇笑了笑,依然没有动手帮忙。她解释道:
“我一周前接到的通知,”她想了想,似乎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说出后面的话,最终,她摇了摇头,说出了一句桢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听的话,“本来我预计我会在明天赶到的,现在还好,就算是……”
野乃宇垂下眼帘看了眼依然在昏睡着的花云,把目光重新放在桢脸上:
“就算是真有什么事,我现在到了,也不晚。”
桢翻了个白眼,更加不忿地“嗤”了一声,表示对野乃宇的盲目自信十分不满,尽管她知道野乃宇说的是实话——能被团藏大人和琵琶湖大人如此推崇的人,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至少她不该怀疑野乃宇的医疗忍术。
但是,这又让她不得不怀疑团藏大人的用心。花云生产离预产期晚了两天,如果团藏大人真心想要帮助矢田部大人的话,至少也应该安排村里的医疗忍者和桢一同出发才对,而不是大老远地发消息劳动野乃宇。
乙和桢算得上是团藏大人身边的红人,团藏大人派了他们出来,至少外人应该不会认为团藏大人对委托不尽心尽力。然而这两个人其实对保住产妇的命没太大帮助,加上个癸也没用。
团藏大人派出了野乃宇,野乃宇本该在预产期之后两天出现——幸好花云也晚了两天,这可就没人能算得准了。
团藏大人到底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排除掉那些“幸亏”、“幸好”,还剩下什么呢?
花云生产,身边却没有医疗忍者,她可能会伤了身体,甚至可能会一命呜呼。当然了,有了桢在,孩子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由于幼时的经历,她知道矢田部大人和三代之间的关系。矢田部大人的委托应该是交给三代的,可三代没派人来,团藏大人却越俎代庖来着。
如果花云有事,疼爱女儿的矢田部大人会把怒火烧向把身边近人悉数派出的团藏大人,还是他那被某些事务缠住根本没派人过来的老朋友三代?三代当然有合理的解释,但是,像他们这种身份,又惯会打哑谜,有话不直说的大人物,会急切地上门,向人家解释自己的苦衷吗?
团藏大人难道只是想在三代和矢田部大人之间制造一些小小的矛盾?这种矛盾现在也许不会让他们彻底决裂,可将来呢?花云的死,或者花云那病弱的身体(肯定活不了太久),应该会成为两人之间一根不大不小的刺吧。
不知道这种推理能有几分可能性。
在清理的过程中,花云悠悠醒转。她那无神的眼睛瞪着天花板,嘴巴张了半天,却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呻@吟——在刚才的产程中,她叫喊得太多,嗓子早哑了。在确定了产床不远处压阵的野乃宇不会跑过来要了花云的命之后,桢也没再管她,反正花云一直都很好,用不着野乃宇出手。桢探了探花云的脑袋,说道:
“想看孩子是吗?他在矢田部大人那里,不会有事的。”
一般来讲,知道孩子很安全之后,产妇的下一个问题就是“我什么时候给孩子喂奶”之类的话。花云也的确在想着这个问题。于是桢很顺溜地制止了她再用喊劈了的嗓子说话:
“孩子今天有奶粉喝,你休息一下,明天再试着喂奶。”
花云总算放了心,精疲力竭的她闭上眼睛,没到三分钟便睡了过去。桢便快速结束工作,和野乃宇走出了产房。门外自然有关白府内的下人进屋照顾产妇。乙依然守在门外,正在和癸大眼瞪小眼,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乙负责的是守卫工作,管不到产房里和产妇的事。由于花云从婆家匆忙归来,关白府一时间凑不到可靠的医护人员,所以,后面的工作该如何分工,只能三个女忍者自己商量。
“我们已经给她接完生了,还有什么事啊?”癸问道。
野乃宇和桢对视了一眼。
顺产的,身体没受到太大伤害的产妇生完孩子,下一步就是喂奶了。团藏大人给出的命令虽然不至于这么细致,却也说到了“直到没有必要”这一条。所以说,木叶忍者们暂时还不能撤退,至少还得待上两天,等到孩子(花云)一切正常了再说。
“先说好,”野乃宇不留情面地微笑着说道,“我接到的命令仅仅是治疗而已,她不需要我治疗,那么这两天我是不会出手的。”
换句话说,野乃宇只打算在这两天之内当木叶忍者的吉祥物而已。她戳在那里,产妇的健康就有了保障。然而,吉祥物的作用其实就是没有作用嘛。
桢:“你直说你是过来度假的就完了。”
不是吗?虽然路上赶了些,可野乃宇到了关白府之后就可以好吃好睡好休息,不是度假是什么?
度假就度假吧。反正矢田部大人为了女儿才不会在乎损失这么一点小钱呢。
于是桢瞅了瞅由于不清楚还要做什么工作而一脸惊恐的癸,心想熟识毒物的她在产房内根本帮不上忙,那么说,这个“催乳师”的工作还是只能自己来啊。
“没事的,反正这些活以前你都做过,至少都看过,”野乃宇照例顶着个微笑,尽管现在看起来这微笑里掺杂了大剂量的幸灾乐祸,“我们是不会和你抢功的。”
桢悻悻地说道:
“我是产房护士,催乳这活归病房护士。”
说归说,由于现在没有人接手这活,矢田部大人也不允许信不过的外人接近他女儿还是做这种私密事,桢根本没办法把活计推出去。
野乃宇笑道:
“你要想啊,美女酥@胸,外面有多少人都抢着干这活呢!”
桢愤愤道:
“我自己也有,才不稀罕她的!”
一直在一边做鹌鹑状的癸大概想起了之前一直被桢压制的事,这会终于还了阳,配合正在调侃桢的野乃宇道:
“你没有人家的大。”
“她是哺乳期妇女,我怎么和她比?”
癸作势盯着桢的小小胸脯,又翻了个白眼:“你生八个也比不上人家的大!”
在三个放肆交流的彪悍女忍者身后充当布景板的乙终于听不下去而干咳了两声,打断了三人的交锋——当然也顺利地把自家女朋友的对头反驳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桢愤怒地瞪着老脸微红的乙和面露得色的癸,外加那个憋着笑的始作俑者野乃宇,心想自己早晚会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她一溜烟地跑到了关白府的厨房里,吩咐那个胖胖的厨娘木叶忍者们晚上要吃番茄牛肉,一定要炖到番茄和牛肉都酥烂为止。她倒要看看在刚刚亲历了生产这种惨烈血腥的事件之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的癸该怎么面对一大锅血红血红的肉!果然,在其他三人面色如常,还称赞厨娘手艺实在不错的时候,被针对的癸白着一张脸,只扒拉了两口素菜。没呕吐已经算她神经坚韧了。
野乃宇见多识广,这种小手段整不了她,得想别的办法。
可是,等到了晚上,桢躺在关白府内柔软的床上时,情不自禁地想着——真有那么小?
好吧的确很小,可是……可是,会不会有别人嫌弃她小?比如……
催乳她见其他护士做过,自己上手却是头一回。不过真做起来,她倒是回想起了当年在产科的日子。那时的产妇们,也包括现在的花云,无论生产时有多么坚强,到了这种时候依然痛到龇牙咧嘴,叽哇乱叫。当然了,在孩子们终于吃到了第一口母乳时,她们脸上的表情除了痛苦还是蛮幸福的。
不过,这种场面落在两位年轻的女忍者眼里,可代表不了什么。
癸:“我觉得我将来一定不要生孩子。太吓人了。”
短短的一天多功夫,她便和总是准备着和桢斗嘴的野乃宇达成了攻守同盟。这会,她正哆嗦着嘴唇,小声和野乃宇说道。
桢一边用自己酸痛的手指使劲按摩着花云的胸@脯,一边表情扭曲地想着:
她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决定这么干了。
野乃宇倒是没像两个小年轻一样不淡定,她怀里抱着那时刻准备着要吃奶的小娃娃,用手指逗了逗他,脸上的表情温柔如水:
“将来,你说不定会改主意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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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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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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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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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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