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猾的兔子往往会事先准备好几个藏身窝点,以此来躲避猎人的追捕。
如陈玄君,除陈家大宅外,华夏各地,许多的城市,都有他从前购置的房产。
柳三生让他寻个安生地待着,他不敢不听。
因为他很清楚目前的局势,自己一旦被抓,一旦被带到灵溪面前,等待他的,将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活路?
呵,痴人说梦罢了。
思前想后,考虑再三,犹如惊弓之鸟的陈四爷并未选择逃离。
在他看来,京都确实危机四伏,但同样是最安全的地方。
比如,那个任谁都想不到的好去处:叶家。
此刻,简陋的密室内。
一方小木桌,两个蒲团,一壶清茶。
叶罡盘腿端坐,脸上的笑容,是不屑隐藏的促狭。
陈玄君气定神闲的坐在对面喝茶,面对老狐狸投来的探究之色,他视若无睹。
两人沉默无语,气氛古怪。
谁都感觉到了这份怪异,然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叶罡抽完手里的半截烟,侧身将黄豆大小的油灯挑得更亮,他目露玩味道:“玄君侄儿就不怕老夫出卖你?”
“现如今,京都这一亩三分地,昆仑是虎,我等是鼠。”
“外面寻找你的昆仑弟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赏金高达数亿。”
“但凡能提供你藏身之所的,无论男女,不分老幼,皆可去昆仑总部大楼领取奖赏。”
“最重要的是,灵溪的出身你已经知道了。”
“她是叶家人,老夫的亲孙女,叶千山的亲妹妹。”
“血缘至亲的特殊关系,你堂而皇之的跑来我叶家,这和送死有何区别?”
叶罡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凭什么认为老夫不会告发你?”
陈玄君笑着放下杯盏,反问道:“世叔很缺钱?”
“京都十大家族,叶家排第一。”
“即便叶振心的死导致叶家气运有所亏损,短时间内,叶家仍牢牢占据着第一的宝座。”
“您老这些年攒下的万贯家财,侄儿自愧不如。”
“但如果世叔缺钱,十几二十亿,无需您开口,侄儿立马派人送来。”
“相比昆仑放出的数亿悬赏,侄儿这边的诚意显然更足。”
叶罡畅快大笑道:“还有呢?”
陈玄君接着说道:“叶家的陈年旧事,侄儿有幸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一些。”
“当然,是最近才听到的,真与假,暂时无法分辨。”
“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叶家与昆仑,与灵溪,似乎并不像您嘴上说的那般亲近。”
“亲孙女,叶家嫡系血脉,抛弃祖宗赐予的姓氏总得有个理由不是?”
“世叔,这简直是背祖忘宗大逆不道呀。”
陈玄君痛心疾首道:“侄儿觉得,这其中必然存有不为人知的误会,天大的误会。”
叶罡冷冷的卷起衣袖,漠然道:“继续。”
陈玄君抿了口茶,身体微微向前倾道:“前些日子,我联手三脉半路截杀灵溪。”
“您那乖孙儿叶千山,修得一身百鬼夜行术,吸干了我手下魔剑殿两位高手的精血,啧,着实厉害。”
“兄妹情深,千里迢迢的相救,羡煞旁人。”
“反言之,您这个当爷爷的一心想除掉自己的亲孙子,不就间接表明您站在了灵溪的对立面?”
“结合侄儿不愿相信的叶家谣言往事,说句公道话,您怕是比我更想弄死灵溪吧?”
陈玄君阴阳怪气道:“既是如此,不如我二人联手。”
“集叶陈两家之力,不比您一人来的轻松?”
叶罡拎起茶壶,为眼前的“说客”重新续上茶水道:“你搞清楚一点,你针对昆仑,算计灵溪,为的是气运,图的是华夏之主的高位。”
“我不同,灵溪也好,千山也罢,我们的恩怨仅限于“家事”两字。”
“两个白眼狼为母报仇,恨不能将我挫骨扬灰。”
“我还手,无非是想保住我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证明我当初的做法是对的。”
陈玄君嘲弄道:“有区别?”
“要么你死,要么他们兄妹亡。”
“归根究底,活下的只有一方。”
叶罡戏虐道:“我这辈子,生是叶家人,死是叶家鬼。”
“谁对谁错,去了阴曹地府自有历代祖宗评判。”
“叶家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老夫便是死了,亦是心甘情愿,心无遗憾的那种。”
陈玄君眯起双眼,眼皮不自觉的向上挑动道:“所以,世叔并不稀罕我手里的力量。”
“哪怕我能轻而易举的帮您解决叶千山,哪怕我前阵子特意送来了见面礼。”
“您,依旧是瞧不上。”
叶罡坦然道:“不错,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辈子下棋,老夫做惯了持棋之人,委实难当牛马小卒。”
陈玄君顿感失望道:“共赢的局面,您与我都可是持棋之人。”
叶罡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上门是客,茶不续三杯。”
“你喊我一声世叔,看在你父亲生前与我的稀薄情分上,我送你几句忠告。”
“是忠告,亦是对你的劝告,听不听由你。”
陈玄君挺直腰杆,表情凝重道:“世叔请说。”
叶罡手扶桌面,直言不讳道:“你,单论心机城府而言,甚至不如忍辱负重的叶千山。”
“论实力,你幕后之人问鼎华夏武道巅峰,可结果呢?”
“红鸾劫一夜,满盘皆输。”
“像他那样的强者,到底看中了你哪一点?”
“这个问题,扪心自问,问清楚咯。”
“天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砸中你陈玄君这条小小的邪蟒命格。”Χiυmъ.cοΜ
“有因必有果,有得必有失。”
“试想一下,得到华夏之主后,你会失去什么?”
“你,还能失去什么?”
说完最后一句话,叶罡漫不经心的伸手道:“傀儡好当,性命难保。”
“玄君侄儿,老夫就不送你了。”
“走好。”
来时信心十足的陈四爷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他喝完第二杯茶水,精神恍惚的起身。
一步一步的往后倒退,细细琢磨着叶家老狐狸的那番话。
直到他拉开木门,刺眼的阳光洒在身上。
他下意识抬手遮掩,双目紧闭道:“按世叔所言,我的退路在哪?”
叶罡答复道:“死路。”
陈玄君脸皮僵硬,突生悲凉之感。
他道了声谢,大步离去。
叶罡将桌上的茶壶连同杯盏一起丢进垃圾桶,神色自嘲道:“你是死路,老夫又何尝不是?”
“易购,道火儿,那丫头现在有一千种办法杀了我,可她偏偏选择“手下留情”。”
“她的态度很明确,这是叶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干涉。”
“她要报仇,和叶千山亲手报仇,摧毁叶家。”
“孙女守规矩,我这个当爷爷的自然要更守规矩。”
“可就算是死,就算再给我机会从头来过,我仍然会牺牲姝梦。”
“借她一人成全整个叶家,此事,我不悔。”
“死也不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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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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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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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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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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