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小雨,运宗总部。
裴姝起的很早,洗脸刷牙,打扫房间。
然后坐在镜子前描眉化妆,听她最喜欢的古典音乐。
无论是在运宗山上,还是在红尘俗世,她从来没有赖床的习惯。
哪怕昨天是白南弦的生日,她彻夜未眠,泪湿枕巾。
却依旧不影响第二天的“精神奕奕”,她不愿让外人看到的脆弱。
伪装,是裴姝打小便会的本事。
在师傅的教导下,练就的炉火纯青。
如果白南弦没有死,如果她不想报仇雪恨,她仍然可以选择做那个傻白甜的丫头。
装作什么都不懂,不问,不关心。
每天弹弹古筝,听听曲子,逍遥自在,快活如梦。
奈何天不遂人愿,白南弦死了。
死在佛门手里,至今查不出凶手是谁。
裴姝恨呐,恨自己不争气,恨老天无眼。
好在李木子为之陪葬,好在昨天傍晚她收到消息,代表佛门入世的席冬瓷也死了。
两位身怀命格的亲传弟子啊,死于非命。
裴姝喜极而泣,抱着师兄白南弦的遗照又哭又笑,只恨没能亲自手刃。
当然,高兴归高兴,担心也是有的。
神秘人为何要杀席冬瓷,她心知肚明。
对方能在守道者的眼皮底下杀人,说明其实力绝非等闲之辈。
虽说违背了六脉约定,但裴姝看的很透彻。
在这个世界上,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规矩,是人定的,自然要由更强大的人去打破。
“蝶儿,泡壶碧螺春送来。”
裴姝化好妆,换上干净的运宗白袍,端坐阳台靠椅道:“没我的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间。”
名叫蝶儿的小丫鬟领命告退,脚步轻盈,生怕吵到了自家主子。
很快,香茶奉上,配有精致的点心,让人食指大动。
裴姝呆呆的坐着,表情期待,似在等待某人大驾光临。
九点整,模糊身影在阳台凝聚。
是一位身穿青衫的平庸男子,面色蜡黄,看起来病恹恹的。
裴姝并不吃惊,反而客气伸手道:“喝茶。”
男人摇头道:“陌生人的茶,我不喝。”
裴姝端起茶壶,慢悠悠的倒上,坦诚相对道:“上好的碧螺春,绝对没有下毒。”
“不想下,亦没那个必要。”
“你的修为在这,我还不至于多此一举。”
男人大方坐下,面对面直视身前少女,好奇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
裴姝笑意嫣然,抿唇答道:“大概是像解决席冬瓷那样解决我,不是吗?”
男人轻挑眉头,带有欣赏之色道:“聪明。”
“所以,你应该害怕的呀?”琇書蛧
“好比席冬瓷,他明明装的很镇定。
可在我动手杀他的时候,他全身颤抖,小便失禁。”
“想要开口求我,却被我掐着脖子出不了声。”
“那惊恐无助的模样,啧啧啧,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裴姝小口喝茶,若无其事道:“他是他,我是我。”
“男女有别,身份有异。”
“他不得不死,我,有可能不用死。”
男人来了兴趣,双手环抱于胸,居高临下道:“凭什么?”
裴姝放下杯盏,条理分明道:“第一,席冬瓷只是佛门六长老的亲传弟子,接替死去的李木子下山入世争夺气运。
不代表佛门会为了他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鼎力相助。”
“我不同,我师傅是运宗宗主。”
“我是他唯一的弟子,更被他当做亲生女儿对待。”
“地位差距,差之千里。”
“第二,命格关系。”
“我天生九尾,独占半斗气运。
只要我活着,运宗坐享百年底蕴。”
“席冬瓷虽说同样身怀命格,但肯定不如我。”
“否则,他不会死的。”
裴姝说到这,语速放缓道:“第三,底牌大小。”
“席冬瓷光杆司令,毫无准备。
被你所杀,是难以逃脱的命中劫数。”
男人若有所思道:“你有足够强大的底牌对付我,借此保命。”
裴姝左手紧握,目光坚定道:“对,运宗最强底牌在我手里。”
“师傅说了,我死,运宗灭。”
“我与宗门的命运牢牢捆绑。”
男人冷笑道:“躲得了初一,跑不掉十五。”
“杀不了你,我不介意去运宗山上逛逛。”
“你的师傅,门下各位长老,以及那一群乌合之众的小弟子,拿他们的命,为你犯下的过错赎罪。”
“你愿意看到他们因你而死?”
裴姝辩解道:“我没有错。”
“立场不同,何错之有?”
“百年方才开启一次的气运之争,数千年来一直如此。”
“你站在灵溪的角度视我等为罪人,反言之,在我们眼中,你一样罪无可赦。”
男人戏虐道:“我的拳头比你们大。”
“成王败寇,话语权向来被胜利者操-控。”
“我说你们错了,你们就是错了。”
裴姝无奈道:“是这个道理,但……”
她话音一变,温婉气势瞬间凌厉如刀道:“此时此刻,我能将你杀之而后快。”
“之所以陪你浪费唇舌至今,是因为这是运宗唯一的底牌。”
“不到迫不得已的局面,我真的舍不得用。”
“可如果你非要杀我,非要拿运宗威胁我,呵,似乎没得选。”
男人目不斜视,心神散发锁定裴姝紧握的左手,细细感受其中传出的磅礴力量。
半晌,他双手扶桌,从容起身道:“趁早用了,赌我一定会死。”
“不然,世间再无运宗。”
裴姝尖声道:“别逼我。”
男人充耳不闻,转身欲走。
裴姝着急道:“我发誓,从今以后,运宗绝不会再针对昆仑。”
“半路截杀灵溪的误会,我愿给出诚意交代。”
“你,想要什么?”
男人眯眼眺望车水马龙的街道,不容拒绝道:“运宗六长老的命。”
裴姝娇躯震颤,精致脸颊苍白无血道:“不,六长老听命行事。”
“是我下的令,要他参与半路截杀。”
“不能怪他,不能的。”
男人猛的扭头,双眸绽放阴寒狠厉道:“这是我最大的让步,别再讨价还价。”
“你所拥有的筹码,就值这么多。”
裴姝跌跌撞撞的站起,苦苦哀求道:“废掉修为,饶他一命。”
“你能对慈心慈云手下留情,为何不能放运宗一马。”
男人不依不饶道:“太轻。”
裴姝绝望道:“加一只手。”
男人径直向前,一脚跨出,凭空消失。
裴姝瘫软倒地,突然间泪流满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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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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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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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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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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