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诺菲尔德的夜幕低垂。
魔术师们蠢蠢欲动的时段到了。
西格玛提高戒备,慎防其他阵营借机行动,不过根据看守们回报,状况相当风平浪静,其他阵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静。
「还有四十一小时啊……」
他看看房里钟面上接近晚间十一点的时针,再度确认自己手表上的时间。
他已经在这地下展演空间躲了将近一整天。
几小时前为了补充饮食外出一次,全程在看守影子的指示下进行,没被法迪乌斯那边发现。
但尽管有他们的帮助,西格玛也不会轻举妄动。
状况变动的速度,十分有可能远超乎看守提供的情报。
所以他原本打算以持久战的方式来准备,然而,这个方法却是已经行不通了。
因为影子们告诉他,这城市将在两天后的傍晚遭到毁灭性的轰炸。
若无目的,当然是先溜为上,远离这座城市,避免遭到波及。
不过西格玛现在有个明确的目的。
为达成目的,得到消息后的这半天──到明天黎明时分,他要充分搜集情资,做好准备。
「这不是看守的意思或建议,这个问题,单纯是我这个组成影子的虚拟人格在好奇而已。」
化为老船长的影子对不停动脑的西格玛问道:
「你怎么不快点逃走?想破坏圣杯的愿望,轰炸机会帮你搞定。现在只需要催眠缲丘椿的主治医师,用救护车什么的把她跟椿一起送出去就行。苍白骑士的诅咒已经稀薄到残渣的程度,就算是你这点魔力也有办法突破才对。」
这时船长忽然变成飞行员模样的女性,对西格玛说道:
「再说,大圣杯炸毁以后……或是普列拉堤先用幻术彻底掩藏了大圣杯,看守就会跟着离开这片天空。要是在这时候被特殊部队盯上,你只能自己看着办了。」
于是西格玛的眼眯得又尖又细,说出不那么做的理由:
「缲丘椿的生命指数下降,不是你们自己说的吗?」
对此,影子变成蛇杖少年,以充满不甘与悲痛的语调编织话语:
「……我不会否认,这让我觉得很惭愧。要是我不是影子,而是实际显现的英灵……我绝不会让她继续接近死亡。不管怎样,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治好她。虽然届时的我应该不是我现在这个人格,但我相信这点是不会改变的。」
「……现在的你,不能告诉我怎么治好她吗?」
「这会抵触影子的规则。看守从空中观察到的一切,我都能告诉你,可是我们生前的知识不能说太多。何况就算能说,治疗她也需要我的技术和魔力。时间不够我把医术传授给你。」
「这样啊……」
这么说来,果然非得阻止轰炸不可。
这几小时以来,西格玛对这个可能性想了很多。
假如圣杯战争在轰炸前告终,高层会避免无谓的牺牲吗?
答案是不会。
根据看守提供的情报,问题不在于英灵。
与是否为英灵无关,现在有两个人,拥有与英灵同等或更为强大的力量。
一个是在高空中对枪兵自称「提亚.厄斯克德司」的少年。
而另一个是如字面意思在「改造」城市西部的森林地带的女子──夺占人工生命体菲莉雅之肉体,名叫伊丝塔,疑似神灵的人物。
关于这两人,他们不会因为圣杯战争结束而消失。
那么,高层就只有趁他们执着于这座城市时一网打尽的选择。
然而──
「……真的能消灭他们吗?听你们的描述,他们就像核弹直接打在身上也撑得过去耶?」
背负鸟翼的青年答道:
「不晓得。伊丝塔决定要在那里盖神殿,应该不会逃跑才对。提亚.厄斯克德司是自由之身……不过『在对战枪兵以后,目前离开了这座城市』。那场战斗似乎没有结果,而他也不至于受到无法行动的重伤。」
「……他还没回来吗?」
西格玛之前已经问过,现在再确认一次。
从展演空间所播的电视新闻来看,昨天的陨石灾害似乎让全世界一片混乱,而之后则不像有牵涉魔术的后续事件。
当然,很有可能只是隐蔽掉了,但这也表示事情没有大到无法隐蔽。
「说实在的,他没有理由回来吧?」
化为老船长的影子回答西格玛的问题:
「就算是这样,想炸掉这座城市的人也证明不了啊,小鬼。不过呢,要是有查到他在其他地方活动的迹象,事情就令当别论了……无论如何,既然西方森林变成那样,也没办法了。那里的地形不管是魔术性质或物理性质都在不断改变啊。」
「……」
「『这也是一项考验喔』,小鬼。啊啊,我指的不是打倒伊丝塔或提亚。」
老船长继续对沉默的主人说道:
「小鬼你利用我们的力量,『知道了』这座城市正处在毁灭的边线上。现在去街上叫别人快逃,也不会有人相信。就算信了,不懂魔术的普通人也逃不出诅咒的残渣。」
「……是没错。」
影子化作少年骑士,试探西格玛般说道:
「反过来说,现在的状况只有你逃得掉。不管缲丘椿和城市里的人,选择自己的性命就好。谁能怪你呢?这道高墙不是你凭一己之力就推得倒的,所以──」
「我不会逃。」
「什么?」
「我要……选择战斗。」
如此回答的西格玛双眼平静如夜,眼眸深处却透露着无比的决心。
脑海中浮现的是几小时前外出时,潜过逐步修复的监视网缝隙途中,与无名刺客的对话。
××
几小时前史诺菲尔德某处巷弄中
「……这座城市……要被摧毁了?」
「对。如果我的情报没错,上面那些人要把整座城市的人一起烧光。」
「这实在……太愚昧了……」
无名刺客黑色兜帽下的脸气得五官扭曲,双拳紧握。
西格玛没透露情报来自看守,继续说下去。
他对隐瞒自身能力有罪恶感,不过他自己也不晓得,那是来自魔术使佣兵甚至对可靠伙伴也不会多透露半个字的习惯,还是因为谎称自己的英灵是卓别林。
「该怎样才能阻止这场暴行……?把下令的人全部──」
「杀了他们恐怕也停不了。每个时代或许不太一样,现在是下令之后就算将军死了,士兵也会继续执行,除非接到其他命令。而且……这不是将军带头指挥的战争,命令系统非常分散。想在两天内找出执行命令的飞行员,和包含预备人员在内的每一个人全部杀掉,实在太不实际。」
法迪乌斯的使役者连看守也观察不了,说不定办得到,但没有方法能主动联系他。
──再说……光从法迪乌斯的话听来,那个刺客有可能是哈山.萨瓦哈,对同一个暗杀教团的她不晓得会造成什么影响。
「话说回来,我们连下令的指挥官位置,和轰炸机的起飞基地都不晓得。」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我要寻找就算城市毁灭了,也能解救缲丘椿的方法。但是,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先去寻找阻止轰炸的手段。如果可以,那样最好。」
解救缲丘椿。
听见这句话,让刺客的眼睛浮现些许安心。
「这样啊……找到以后立刻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或许是刺客本来就不觊觎圣杯,她不仅对他拯救城市的想法没有异议,还认为这是最佳选择并点头。看着这样的她,西格玛不禁想──
这个刺客虽是专司暗杀,本性却相当善良。
先不论以暗杀为手段的人能否称作善良,西格玛只拿她跟自己比,自然会将刺客视为「比自己更善良的人」。
刺客拥有西格玛所没有的操守,甚至让他心生敬意。
但是,他并没有注意到──
参加这场战争之前的他,心里并不会产生这样的感情。
而刺客接着向尚未察觉自身种种变化的西格玛说道:
「在那之前,我会去追杀那个魔物。」
「那个吸血种?」
「非得有人收拾那个魔物不可。就算这座城市化为焦土,他也会用魔物的妖术躲过一劫。他们本身就是对人类伟业的否定。无论是多凶恶的力量,只要是人类创造的,他们都可能抹消。」
「会不会已经逃出城市了?」
对这理所当然的疑问,刺客摇了摇头。
「不……他还在这附近。虽然要用宝具侦测才能确定……但是我和他的联系,依然以污染着我的方式留在这里。」
刺客愤恨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想到代替原主人为她供给魔力的同盟对象,对西格玛说道:
「麻烦你帮我通知沙条绫香,叫她赶快逃命。我不想把她卷进我的除魔行动里,我会用剩下的魔力想办法解决他。」
「知道了。我预定明天去找她,到时一定记得。」
「还有……替我谢谢她。」
「我会的。」
──剑兵开始想打圣杯战争了的样子……
──可是以他们的个性来说,不会乐见城市遭到摧毁吧。
「那魔物在称作死徒的吸血种里面,位阶可能很高。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正因如此,我要趁他变虚弱的现在速战速决。你也该把力量都投注在自己该做的事上。」
刺客说完垂下双眼,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随后抬头直视西格玛,说道:
「你……西格玛,是决心要救那个女孩吧?那么,这就是你的信仰。」
明确地说出他的名字后,刺客继续说道:
「我已经被魔物的邪气玷污了,而且我本来就不够成熟,没资格指引你。不过……你还是找到了足以相信的东西。」
她留下这句话后消失在巷子里。
而她当时的容颜,已经深深烙印在西格玛的脑海里。xǐυmь.℃òm
最后抬起头时,脸上──
是她从未有过,由衷为西格玛庆幸的,发自人性的微笑。
「……知道那是一个善良的祈愿,真的让我很高兴。」
××
现在地下展演空间
「见死不救,还是战斗?」
西格玛语气平淡地回答影子的问题:
「如果这种选择就是给我的考验,那对我来说肯定是最轻松的考验。我不认为自己的性命有多大价值,所以只是个选择而已。能不能执行选择的结果,才是真正重要的考验。」
「是吗,你选择同归于尽呢。」
「我不打算同归于尽。就算我性命再低贱,那也不是为了自杀,我也不想平白送死。」
西格玛表情毅然,对耸肩的骑士少年影子如此宣言。
只见影子又变成蛇杖少年,他脸上的微笑略显苍凉。
「伊丝塔虽然只是残渣,可是你真的要违逆这个神灵﹑对抗暴虐无道的破坏﹑与人类创造的社会法则,和形同风暴雷电化身的灾厄之兽为敌……甚至推翻那少女步入死亡的命运吗?」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我只是认为那是自己该做的事而已。要是就这样抛下一切逃走……预感告诉我,我恐怕再也睡不好觉。那对我来说比死还要痛苦。」
「原来如此。」
听了西格玛的话,影子点头表示理解。
「假如你真能破坏这道『墙』……就是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我支持你。到时候,我们会在辉煌大道的照耀下,与你的人生一刀两断。」
「?你这是什么意思?」
「咦?」
见西格玛疑惑地歪起头,影子也跟着歪了歪头。
显然,西格玛还没有反应过来影子们说的话语。
「这是我和你们的联合作战。我破坏你们说的那道墙时,你们也会在啊……什么一刀两断,不合理吧。」
「……你现在是在开玩笑吗?」
「我说了什么好笑的话吗?」
影子变回老船长,对依然面无表情的西格玛说道:
「小鬼……我们几个可是看守的影子,不是你的影子。你该不会忘了吧……?」
西格玛愣了一下,尴尬地别开眼睛一会儿后──
「对不起,我真的忘了。」
他难得苦笑着坦率说出自己的情绪。
「看来我……好像还满喜欢你们这些唠叨鬼呢。」
说着,西格玛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复杂的情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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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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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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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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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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