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想到采薇一个人在这儿,孤孤单单的,我实在是难以成眠……”
一阵交谈声传来,几盏灯笼的亮光由远及近,渐渐靠近灵堂门口。
不好!
有人来了!
颜心浅不由得惊呼出声:“昭年......怎么办?!......”
昭年施法,略一挥袖,瞬间阖上了周采薇的棺材。
“别怕,有隐身诀,他们看不见我们在此处。”
昭年指尖凌空轻点一下,解除了灵堂之中周家仆人们的昏睡诀。
“吱呀——”灵堂的两扇木门从外面被推开。
周家仆人们搀扶着周全富,一行人迈步进到灵堂之内。
“你们几个,没看到老爷来看小姐了吗?还不赶紧过来!......”为首的仆人高声喊道。
“诶?!是是是!老爷......”
“啊?......老爷来了!......”
“老,老爷!......”
睡得迷迷糊糊的几个守灵人纷纷惊醒过来,走上前引着周老爷来到灵堂正中。
颜心浅和昭年隐身站在周采薇的棺材旁,默默地注视着周全富的一举一动。
周全富挥挥手,让左右搀扶着他的仆人们退后,他自己脚步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周采薇的棺材正前方。
“采薇啊......我的女儿啊......爹爹来看你了......”
周全富老泪纵横,伸出胳膊抚摸着女儿的棺材。
“老爷,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是啊,老爷,小姐在天之灵看到老爷这般难过,也会心疼的......”
......
周家仆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劝慰着周全富。
颜心浅看着周全富痛哭流涕的模样,也不像是在作假。
颜心浅转头,凑近了昭年,开口道:“昭年,你说......这位周老爷丧女后如此伤心,想来他不会是杀害周小姐的凶手吧?!毕竟周小姐是他的亲女儿......”
昭年打量着周全富,墨色的双瞳一暗,冷冷道:“人心难测,周全富是不是凶手——我们试一试便知......”
试一试?
这如何能试得出来?
难道周小姐还能活过来,指证她爹爹是凶手不成?
颜心浅凝神望着昭年,满脸疑惑。
昭年示意颜心浅不要着急,静静等待便可。
灵堂之上哭声不断,周全富痛哭片刻后,出声让仆人们全都退下了。
“你们......都退下吧,我要和采薇单独说几句话......”
“是,老爷,小的们在灵堂外候着......”
周全富摆了摆手,“不必在灵堂外,你们都站得远远地吧......到东院门口守着便好,不要打扰我们父女两个说话......”
“是,老爷......”
周家仆人们都退出了灵堂,向东院大门口走去。
此刻,除了隐身的颜心浅和昭年之外,灵堂上只有周全富一人守着周采薇的棺材。
门缝之中吹进来微风,灵堂上空悬挂的挽联、白绸等物,缓缓飘动起来。
桌案上的香炉中,燃着三炷清香,散发出丝丝烟气,朦朦胧胧。
“采薇啊......女儿啊,你一个人睡在这儿,冷不冷啊?怕不怕?......爹爹来看你了......”
周全富如同是在和女儿说话似的,可此刻只是他自言自语。
他蹒跚地走向棺材前的长明灯,灯芯草的火光微弱昏暗。
“采薇,你从小就最怕黑了......不怕啊,不怕......爹爹给你照亮脚下的路......”
周全富颤颤巍巍地伸手拿起了桌台下的铜剪刀,小心翼翼地端起了长明灯,剪了剪长明灯中的灯芯。
已经烧尽了的一截灰黑色灯芯被剪刀剪断,火光渐亮,周全富含泪将长明灯又放回了原处。
周全富又失神地双手捧起了棺材前的青瓷碗,低声念叨着:“采薇,你饿了吧,爹爹给你准备了饭,你吃点吧......”
青瓷碗中插着一双竹筷,饭食自然不会被吃掉。
周全富端着碗良久,才缓缓地放下,抹了抹眼泪。
“昭年,周老爷似乎已经伤心过度了,不然......”颜心浅不忍再继续看下去,“不然......我们先回去吧......”
“等一下。”
昭年抿了抿薄唇,不动声色地念了一个招风诀。
“呼——呼——”
霎时间,灵堂之中刮起一阵大风。
灵堂的两扇木门被风拍打得吱呀作响,开开合合。
空中悬挂的挽联、白绸等物摇摇晃晃,似乎要掉落下来。
白花花的纸钱凌空盘旋飞舞,夹杂着焚香的烟气,迷得周全富睁不开眼睛。
“鬼!有鬼啊!......”
周全富吓得魂飞魄散,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想要逃出灵堂。
昭年没有给他逃走的机会,“啪”地一声紧紧阖上了灵堂的两扇木门。
周全富手脚并用,哆哆嗦嗦地拉扯着木门,门却纹丝不动。
“救命啊——救命——”
任凭周全富喊得声嘶力竭,也没有人听到,周家仆人方才都被他赶去了东院大门口。
周全富此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呼——呼——”
风刮得愈发猛烈,卷起了灵堂内放置的纸扎人,一张煞白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一抹鲜红的唇和一头漆黑的长发。
“不要!不要过来!......放过我吧!......”
眼看着纸扎人扑向自己怀中,周全富吓得连连跪地磕头求饶。
“采薇!......采薇,是你吗?!好女儿,你不要吓爹爹啊!......爹爹知道你死不瞑目......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去吧!爹爹也恨不得,恨不得亲手杀了他,替你报仇雪恨啊!......”
周全富哭喊着,吐露出些许实情。
他?!......
颜心浅和昭年互换了一下眼神,周全富不是凶手,可他却知道真凶是谁!......
“周全富知道是谁杀了他女儿,为何不报官,将凶手抓起来?......”颜心浅皱起了双眉,疑惑不解。
他明明知道凶手残忍地杀害了周采薇,此刻还在逍遥法外,却还替凶手隐瞒罪行,欺骗众人说女儿周采薇是投湖自杀......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啊!
“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昭年冷冷的视线扫过周全富,“凶手掌握着周全富的把柄,且势力庞大。周全富即使反抗,或者报官,也都无济于事,只能搭上他自己的性命......甚至搭进去太湖山庄之中,所有人的性命......”
“啊!——啊!——”
纸扎人扑到了周全富的身上,他连连惊呼。
“采薇啊!......女儿啊!......你不要吓爹爹了!爹爹实在是无力为你报仇啊!这么多年来,爹爹以太湖山庄为掩护,与他合作,干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害死了那么多人,爹爹知道自己是罪无可恕!......但怎么也想不到,到头来竟害死了你啊,采薇......”
周全富声泪俱下,自责万分,哭嚎着自作孽不可活。
颜心浅和昭年闻言,思考着周全富话中之意。
想来,周全富也许是为了钱财,才会与凶手合作,在这太湖山庄之中秘密合谋,残杀无辜之人。没想到前日,他们的秘密被周全富的女儿周采薇撞破,周采薇连夜想逃出山庄去报告官府,最终被凶手杀害,周全富才后知后觉。
“周全富和凶手多年来,一直合谋杀人,是为了抢夺他们身上的钱财吗?”颜心浅琢磨着其中的缘由。
昭年摇摇头,忽然想到了周采薇的死因。
“心浅,你还记得周小姐的死因吗?”
“嗯,周小姐......是被吸干全身血液而死,你还说过,凶手用的是一种名为‘吸血飞刀’的邪门法器。”
昭年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周全富与凶手合谋杀人,他是为了钱财,而凶手......是为了血。”
血?
为了血......杀人?
颜心浅怔了一下,回想着方才周老爷自己坦承的话,说他多年来害死了很多人......
这也就意味着,凶手需要大量的血,源源不断的血......
她难以想象,这么多年来,究竟有多少人都被吸干了全身血液,丧命于这太湖山庄之中。
“凶手要那么多血......做什么?”颜心浅不寒而栗。
昭年微微蹙眉,神色冷冽,“待我们抓住凶手之时,便可知晓。”
周全富瘫坐在地,灵堂之中一阵阵诡异的阴风,吹得他毛骨悚然。
“采薇......爹爹知道你临死之前,最后一桩心愿,便是西院的......”周全富吞吞吐吐,“可是......西院之事,爹爹也实在是束手无策啊!......若是出了什么差错,爹爹这条老命也就丢了......”
西院?
颜心浅和昭年听周全富提起了太湖山庄西院——蓝田和离弦今晚前去查探的地方。
看来西院之中,还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全富低声自语:“采薇,你已经不在了,爹爹这么多年赚的这些钱也毫无用处了,杀人害命,不义之财......这也许就是报应吧!......采薇,爹爹如今不怕死,只是怕死后,没有人给你下葬,更没有人为你报仇......好女儿,你放心,只要爹爹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枉死......”
周全富神色恨恨,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之中,划破了手掌。
鲜血一滴一滴从他的指缝中滴落下来,落到地上。
“采薇,你再等等,等爹爹替他完成最后一件事——杀那个人,到时爹爹就可以......为你报仇雪恨了......”
周全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色阴暗不明。
“昭年,周全富这是何意?他女儿被凶手所杀,他还要再帮凶手去杀人吸血吗?”颜心浅担忧道。
“这几天,我们盯紧他的一举一动,不给他可乘之机。”
昭年指尖微动,撤了招风诀。
风停了下来,灵堂之中的一切又恢复如常。
挽联、白绸一动不动,纸钱、纸花通通回到了原处,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起,地面上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纸扎人也回到了原位,好端端地立在那里。m.χIùmЬ.CǒM
周全富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女儿的棺材,默不作声。
方才灵堂之中发生的一切,此刻都了无痕迹。
诡异的风,开合的木门,乱晃的白绸,飞舞的纸钱,惊悚的纸扎人......似乎全都是周全富的臆想而已......
周全富愣在原地许久,才勉强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缓缓爬起身来。
他知道,方才的一切,绝不是幻象。
一定是采薇回魂,是他的女儿采薇回来与他相见了!
是采薇听到了他最后说的话,知道爹爹会为她报仇雪恨,才安心地离去了......
周全富双目通红,满脸泪水,扑到周采薇的棺材上,失声痛哭。
“将近卯时天亮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昭年望着身旁的颜心浅,淡淡开口。
“好,我们走吧!”颜心浅应了一声。
昭年抬手施法,一阵淡淡的金光闪烁,两人离开东院灵堂。
颜心浅转身回眸,看了一眼俯身在棺椁上痛哭的周全富,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
颜心浅和昭年瞬移回到房中,昭年撤去了隐身诀和颜心浅周身的护体结界。
见蓝田和离弦还没有回来,颜心浅隐隐有些担忧。
“蓝田他们为何还没有回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无法脱身?......”
昭年神色淡淡,安慰道:“不用担心,有什么危险蓝田都能应对。”
颜心浅点点头望向窗外,盼着出现蓝田和离弦的身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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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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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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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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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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