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车来到印刷厂,刚把车停好,就听见女儿跟姚金花的争吵声。女儿指责姚金花为了钱勾搭自己的爸爸,姚金花则指责周绍安的女儿说她多管闲事,说她就是要让周绍安跟她的母亲离婚,说她就是要当她的继母,她不光要当她的继母,她还要她们母女净身出户,能有多远滚多远。
随着姚金花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隔着房门,他听见了女儿的哭泣声。
没有任何犹豫的,周绍安一脚踹开了门。
“你看见了什么?”梁志洁问,声音很轻。
“我看见她把我女儿压在床上,我看见她用手掐着我女儿的脖子。我让她松手,她像疯子一样咒骂我,说让我女儿去死。我扣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床上拽下来,她的指甲划破了我女儿的脖子。”
周绍安闭着眼睛,眼皮轻颤。
“她一边咒骂着,一边从地上爬起,她想要打我,被我推到了一边。整个过程,我女儿只是坐在床上,无助地看着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我觉得我的人生糟糕透了,我让她看见了我最为难堪的一面。我想安慰我女儿,姚金花这个疯子去从厨房拿了把刀来。”
“厨房?”
“简易的。”周绍安叹了口气:“那个印刷厂距离高家寨村很近,在高家寨挖沙那段时间,我跟她就住在厂里。房间是之前的办公室改造的,我们把大的那个改成了卧房,里面那个小的是厨房。没做过饭,都是在外面吃,那把刀是用来切水果的。”
“可你却用切水果的刀切了人家的脖子。”
“我那是正当防卫,是她要砍我们的。”周绍安把袖子拉起:“你们看,这就是被她砍的。”
“像是用菜刀砍的,刀口不深。”栾静起身看了下:“新伤,还在恢复期。”
“我躲了,要不伤口比这深,怎么着也得深可见骨。”周绍安咬着牙:“我见她疯了,就想让我女儿赶紧出去,她见我女儿要走,就拿刀去砍我女儿,被我拽住了胳膊。过程很乱,我就觉得我耳朵边嗡嗡的,全是她的咒骂声,等我醒过神儿时,刀掉在地上,她被我压在床上。我是压着她后背的,她的另外一只手还往地上探着要去拿刀。我让她消停点儿,不然给她好看,她侧过脸来呸了一声,把吐沫星子都吐到我身上。她骂的很难听,还威胁我们,说只要她还活着,我跟我老婆孩子就别想过安生日子。我也是气急了,才拿起刀在她脖子上划了下。”
周绍安比划着:“我没想杀她,我就是想吓唬吓唬她。那刀是我买的,很锋利,稍微划一下皮肤就烂。我划了之后她更疯了,说我要是个男人就杀了她。我也是急红眼了,连我女儿劝我我都没听。我那会儿也跟疯了似的,拿着刀就往她脖子上砍,直到血糊住了眼睛,我才猛地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周绍安脸色苍白,眼神中蕴着一片凉意。
“她的头像一个坏掉的西瓜,我不敢看她的脖子,手忙脚乱地用床单将她盖上了。在接下来的那段时间里,我好像溺在一片充满血腥的湖水里,从头到脚都是凉的。我女儿也被吓住了,她抱着头,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后来呢?”梁志洁问,目光未曾从周绍安身上离开一刻。她在琢磨,琢磨他刚刚说的那些话里,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李飞那边不断有照片发过来,通过案发现场的照片,能还原出部分情景,与周绍安的描述,倒也符合。
“杀人偿命,道理我懂,但我不能让我女儿牵扯进来。”周绍安抹了把脸,全身像脱水一样无力:“柜子里有姚金花的衣服,她的身高体型跟我女儿差不多,我让我女儿换上她的衣服离开。我也换了衣服,清洗掉了部分血液,尽量抹去我女儿曾在那个房间里出现过的痕迹。印刷厂里有几个摄像头,我给拆了,砸了,扔到附近的下水道里。做完这一切后,我就带着姚金花的尸体去了高家寨村。”
“为什么去高家寨?”
“因为熟悉,因为那个地方有古墓,我想把姚金花的尸体埋到古墓里。”xǐυmь.℃òm
“那又为何抛尸到桥下?”
“河沟里涨了水,我过不去。”周绍安低头:“我是第一次杀人,一路上提心吊胆的,好不容易把尸体运到高家寨,抛尸的地方没了。我不知道该把尸体弄到哪儿,也没有勇气再把它拉回去。我见桥下有水光,想起姚金花跟我说的那条河沟连着前面的水库,我就把她给扔下去了。”
“抛尸的麻袋是从哪里来的?”
“厂里拿的,里面还有好多,你可以让你的那位同事看看。”
“头呢?你把姚金花的头仍在哪儿了?”
“印刷厂的茅坑里。”周绍安小声道:“虽然古墓很安全,但保不齐也会被人发现。”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栾静停下正在敲字的手。
“我怕!”周绍安道:“我没勇气带着她的头跑,我连看都不敢看,可东西得处理,我就用垃圾装了。我用了好几个垃圾袋,还在里面放了石头,然后扔到厕所里去了。我想过了,如果这事儿没被人发现,我就把印刷厂给买了,然后把厕所那块儿给改了,变成小花园什么的,那姚金花的头就永远不会被人发现了。”
“你可真聪明,这思路你从哪儿来的?”
“电视上学的,我就是那么一想,没敢实施。事实上,抛尸之后我就没再回去,我心里虚得很,我根本不敢面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们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跑不了了,可我没勇气自首,我怕死。”
“车呢?”梁志洁没工夫去听周绍安的废话。
“车?外面儿呢。”周绍安接话,目光跟着往外瞟了下。
梁志洁给栾静递了眼神。
栾静点头,起身,走到窗户边儿往外头看了眼。
外头的确停着一辆车,但那辆汽车不是出现在监控录像中的。
“周绍安,我再问你一遍,那辆汽车,那辆抛尸用的汽车在哪儿?”
“在我一个朋友家的老宅里。”周绍安垂着头:“我把地址给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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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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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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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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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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