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寂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有句话说得好,叫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愿境里的扮演者虽说都会成为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人,但实际中实现目标的方式却是各有千秋的。
这个叫石洲的人看似镇静,以所谓的情报交易塑造自己不惧生死、只谋协作的立场,但抛开表面看本质,其实也是一种求生的手段。仔细想想,对方的道具对上厉鬼的袭击时根本起不到作用,在功能性上也十分鸡肋,它注定是适用于团队任务的一种协同性质的工具,一旦到了单人任务,真正的效果甚至比程寂手中能指示厉鬼方向的指南针还要差劲。
而石洲就是想要通过公开自己的道具属性,尝试着将团队合作的意向,以一种特殊的连结方式强加到每一个面临单人任务的扮演者身上。换句话说,就是让扮演者们在独自任务担惊受怕之余,给予一个既能保证安全,又能实现团体行动,互助互利的机会。
对于部分实力强劲,习惯独自行动的扮演者来说,这并不算什么诱人的谈判筹码,他们自己就能有离开愿境的希望,有自行发掘情报的渠道,在这个徐安宁觉得信息就是优势的环境下,能够吸引的,那就是剩下的那些初出茅庐心中并无底气亦或者是从未接触过单人任务的扮演者。
对这帮人来说,这就是扭转独行的局势,减少探索风险的一个绝佳方法。为此,他们不仅不会检举石洲,甚至乐于帮助石洲,保证对方的生命。
反过来说,这就正中石洲下怀,来的人越多,他就越有保障,杀死他的代价也就越大。
他公开过,他死后就会暴露所有与其有过交易的扮演者的身份,这听着是个将隐藏的竞争对手赶尽杀绝的机会,但也随时会因为把一帮人逼上绝路,进而促使那帮人抱团反击。“大家各自为战”和“一个人对一群”可不是同样的概念,探索的效率也会大打折扣,处处受制。
新老扮演者们一旦有了这一层顾虑,对内对外,石洲都注定安然无恙,彻底形成躺赢的局面。
这也难怪程寂觉得石洲此人角度清奇。
没有一个聪明人会为了自我阉割半天任务时间而弄死一个目前利大于弊的人,就算真的有人患有这种恶趣味,私下里想把这个走捷径的石洲弄死,让扮演者内部发生大骚乱,也不会在任务中前期动手,怎么也要等到完成任务,只差时限到来的终焉时刻。
这也是程寂所能想到的,石洲此前唯一可能面临到的风险。
“再往后说,他是如何结成同盟的?”程寂将名单收起,藏到了怀中。
此时此刻,门外的修女蛮横地闯了进来,朝着窃窃私语的三人吼了一句:“伤势差不多了就滚出去!十点整有收养人要来,必须全员到教堂集合,听懂了吗?!”
“明白!”程寂颇为迅速地一答应,话还没说完,大门轰然关闭时所产生的风就糊到了程寂的脸上,呛了一嗓子的灰。
徐安宁看了看咳嗽不止的程寂,也不好意思笑,于是闷着头继续说道:“那是当晚我出门后不久,由于我被修女追了一路,只能用道具将其驱离。可还没等我坐下来休息,有一帮人就鬼鬼祟祟地在一个荒僻的院子里碰头,距离我的位置不超过十米。我担心暴露,寡不敌众,只能先躲起来。”
说着,徐安宁压低了声音,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所见所闻:“当时我偷偷看了几眼,那帮人之中就有那个石洲,他似乎从跟他交易线索的人里挑选了几个对抗性不强,且向往团体行动的人,然后以他为首牵线,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同盟。”
“他们始终在团体行动吗?人数多少?”程寂意识到了麻烦所在,石洲的定位优势注定让他能接触到不少有合作意向的人,徐安宁的猜测确实不无可能。
徐安宁摇了摇头:“并没有,他们似乎打算在日常活动时间里装作表面疏离,若是真的触碰危险,就会装作机缘巧合般聚集,把力量拧成一股绳。至于人数的话,当时大约在五六人左右。”
五六人么......
排除掉石洲以及与扮演者绑定的厉鬼,平均下来也在三四人的小组左右,这还是昨晚的信息,如果石洲继续往下寻找合适的人,这个规模还会进一步扩大。
“这种同盟的队伍对真的对上,那可有些头疼啊......”程寂喃喃着,仰头看着天花板,而后,他想到了什么,伸手招过徐安宁,两人附耳讨论了什么。
只见徐安宁脸色一阵变幻,先是无比抗拒,而后跟着明悟了许多:“那好,就按你说的办。”
两人一直交谈,直到钟声响起,新一轮的收养仪式也便正式展开。
在此期间,与看似平静的第一夜不同,不少扮演者开始了自己的行动,搜罗着完成各自任务所需要的线索,隔三岔五就会有扮演者的死亡播报出现在脑海里,哪怕并不频繁,但总是在程寂料想不到的时刻突然弹出,让他的心为之一揪。
对于与程寂任务类型不同的扮演者,仪式之外的杀意不仅仅是福利院的规则那么简单,它有时是自发性的,有时则是被动遭遇,谁都无法明确地说出一二。
为此,在去教堂的路上,聚集而来的孩子们也明显没有了昨夜的欢脱,一种沉闷的氛围在人群中营造而出,有的人额头挂着冷汗,有的人则是偷偷哭泣。
尤其是在教堂里落座后,众人清晰地看到场上空缺了不少位置,结合着那一道道死亡通报,扮演者们都深知是怎么回事,只不过都在这种违和感中选择了沉默。
哒哒哒——
又是与昨晚一样的流程,只不过这一次的教堂内亮堂了不少,有零星的光线顺着祭坛背后的琉璃片上投射下来,红红绿绿的,在地上照出一片异样的光彩。
这次的收养人是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晃晃荡荡地跟在修女身后,满是皱纹的脸上眼眶内凹,眼球像是完全干瘪了一样,收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继而空缺出了一块黑洞洞的“空间”。
看向老人的腿部,泛白的裤腿下边是两根没有任何血肉包裹的骨头,关节处甚至没有相连,留着一道道手指宽的缝隙。
可它就是站立在众人的面前,如同浮空的状态那样,让整体表现得异常严肃端庄。
没有任何搀扶,没有跌倒的戏码,老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了所有收养人应该待的位置,而后,老人转过头,朝着修女悄悄说了什么。
等老人重新端正姿势后,站在一侧的几位修女便开始朝着孩子们走来,程寂注意到,被选上后,修女的目光就会死死地盯着看,哪怕它们需要从远处一路走来,但视线的中心永远保持固定。
正如程寂所言,这一次被看中的孩子多达十一人,一个个都从位置上站起来,一脸不情愿地朝着礼拜室而去。
好在程寂这一次没有被拉入其中,反倒是徐安宁,还是没能逃过被看中的一劫。
“别忘了我同你说的事!”程寂一边安慰地拍了拍徐安宁的肩膀,一边抬头努了努前方的一个方向,在那里,是一个孩子较为密集的区域,在教堂中因为就座人数差异而显得有些突兀,
此时此刻,那堆孩子中,石洲缓缓地站起身来,笑着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一点也看不出来被选中的紧张感。而跟在他后头的,还有三名孩子,面无表情,但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瞟向石洲。
“想必他们一直在保持着联络。”程寂对这种不起眼的小动作向来有很强的预感,加上石洲这个领头羊,对方人数就占了这次收养仪式的三分之一,届时再争取一二,超越半数也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拿程寂和徐安宁原本的猜测来说,这种局势是十分不利的,因为团队一旦形成,要想他们从内部同伴里选择一个牺牲是根本不可能的。一旦这么做了,团队就是一盘散沙,始作俑者后续就会被分割在外,再也没有乞和的机会了。
那么,这批人若是不在选择的行列中,那剩余的人被选到的几率就会几何倍增长。
毕竟,见到他人同仇敌忾,有些眼力见好的,自然就会顺着趋势抱上佛脚。排在前面的人得了便宜,落后的人就成了遗留下来的“替死鬼”。
十一个人里必定是要走一个或是两个的,最后才摇尾乞怜的,也就是仪式最后敲定的“献祭品”。wWW.ΧìǔΜЬ.CǒΜ
程寂从来没有期待过徐安宁能借此机会扳倒石洲这个任务中的“庞然大物”,他也不希望徐安宁就此倒戈向石洲那边。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徐安宁被孤立的情况。
要做到这一点,他给徐安宁准备了一剂“猛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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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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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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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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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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