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浙城的一处大村落,属于是几个小村庄的集合体,人口规模比得上刚起步的市中心。
由于还没赶上城市化的节奏,高矮不定的房屋挤在一起,相互之间仅仅就一辆三轮车的宽度,内部是四通八达的蜘蛛巷子,村民出入全靠人手一辆的自行车,有面子点的,则是戴着墨镜,开着进口的摩托。
道路两侧,是排水的沟渠,雨天积攒的雨水,生活中的废水,都从这条水沟向外流去,那是出奇地脏,在夏季就散发着阵阵异味。
抬起头,比过路的人高出两米左右的高度,就是各种低垂的电线,黑漆漆的,有拇指粗细,每隔一段路就架设在一根立柱之间,缠绕在一起,无比凌乱。
有时在开阔地还会有一两盏路灯,是那种类似十字架的款式,没有任何精美设计,只讲实效,左右两根木板垂着两颗小功率的灯泡,勉强用以照明。
至于经过村庄的主干道路,则是沿着村子外围稻田绕一圈,这就导致部分家中富裕的村民无论如何都开不进村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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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破地方的路还是这么差,坑坑洼洼的,都是泥!我今天刚洗的车......”
一辆高档的日系小轿车停在了距离村口两三百米的大榕树下,开车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棕红色的长衬衫,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一旁,烫了一头卷发的女人撇了撇嘴:“那又怎么了,这几天可是关键时候,总得来一趟啊,平时都跟你住在市里,一年到头也就来这么一两次好吧?”
“有什么好来的,耽误老子赚钱,咱们开洁具店,一天净利润几百呢!”男子将车辆熄火,拉紧了手刹,注意到了村里人好奇的目光,“咱们钱都不赚,还要倒贴钱回来看你家那剩一口气的老头,图什么啊,你看那帮土老帽看咱们车的眼神。”
“图什么?当然是遗产啊!我以为我想回来看他?”女人似乎对自己父亲濒死并没有多少感情,从包里拿出来一件白色衬衫让男人换上。临近丧事,不能穿得大红大绿的,惹人诟病。
“什么狗屁遗产,老家伙有多少钱我还不知道吗?每个月生活费都是咱们资助的,唯一有点价值的,就一间老房子罢了,你家兄弟姐妹六个,就算平均分,也就拿一两亩地,加上这老屋的一小块,顶天也就加个十平方。”男人嘴上虽然不乐意,但还是快速地更换好了衣服,“要我说,早点让老家伙咽气得了,我们的那一份地就转卖给你那些姐妹,换成现金就好。”
闻言,一丝怒意浮现在女人眼角,她当即伸出做了精美指甲的手恶狠狠地揪着男人的手臂,压低了声音:“你给我小声点,孩子还坐在后头呢,当心他到时候向着那帮当舅当姨的学。”
两人隔着后视镜望了孩子一眼,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正是最皮的时候,坐了十来分钟的车就闹得要死要活地,当下终于到了目的地,恨不得打开门冲出去。
“小翔下车后等一下妈妈,不要乱跑,知道吗?”女人叮嘱了一句,示意男人打开门锁,放任孩子下车。
“知道了,真啰嗦。”叫小翔的男孩跳下车,在长时间的乘车后,乡野里的任何事物都能引起他的兴趣,新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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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卷发女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别太大意,我那些兄弟姐妹你又不是没接触到过,个顶个的精明市侩,谁知道会不会搞一个遗嘱之类的东西出来,把我们该分到的全给吞了。”
“另外,我听别人说了,下一回的五年规划,怕是要把这一片全都划归到开发区域里,如果是真的,你想想这么一拆得分到多少钱?”女人喋喋不休地说着其中利害,让一心想着挣钱的男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向往之情更盛了几分。
若真是这样,那今天算是来对了!
车里的二人相视一笑,多年夫妻的默契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随后,两个整了整仪表,装作火急火燎地模样,带着小翔往村子那间熟悉的房子赶去。
此时,屋子里外都站满了人,几个上了年纪的女子聚在一起,手上拿着纸巾,红着眼,哭丧着脸在说些什么。她们的长相与卷发女人十分相似,但更为年长,脸上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
见卷发女人姗姗来迟,她们摆出的哭相瞬间一收,像是久别重逢一样热切地迎了上来,挽着卷发女人的手腕。
“几个姐姐,我来晚了。”卷发女人也生来是演戏的料,早前在车上有多嫌恶,现在就表现得多亲昵,一口一个姐姐辛苦了,顺带编造着自己这一路上有多么艰辛,自家男人有多靠不住,隔三岔五给她闯祸。
几个姐姐也是跟着应和,说什么哪家不是这样,就是这操心的命......
其余的几个男人各自站在远处,有的佯装拨打电话,有的则是埋着头抽烟,相互之间连句话都不讲,只是冷眼打量着。
寒暄过后,卷发女人终究是磨去了耐心,只见她摆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不安地说:“爹的情况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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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女人面色一变,互相看了看对方,终究是闭着眼摇了摇头。
就在不久前,已经咽气了。
啊——卷发女人的声音都发了颤,像是克制着自己悲伤的情绪,身子一软就要摔倒,还是几个姐姐堪堪将其扶住:“爹......已经走了?怪我,我来的太晚了......”
卷发女人当即掩面哭泣起来,不论其他人怎么安慰,就是不抬起头。
就在这个时候,不谙人情的小翔绕过了自己的父母,朝着屋内望了望。
他也不懂母亲为什么要哭,一点也不像在家里时候那么叱咤威风,以往都是凶得像头老虎,但凡敢顶嘴,老早就被揍得屁股开花了。
如此想着,他望向了屋内,老旧的土屋里没有电灯,唯一点着的,就是蜡烛,分布在屋内的几个角落,不算亮堂,但是基本能够睹物。
屋子分为外和里,也就是现代概念里的一室一厅,自家的外公就躺在床上,头上枕着四四方方的白枕头,双手平放在身侧,嘴唇微张,微微露着牙齿,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床前,放着一只细长的木凳,足以让两三个人同时就坐,是寻常农村酒席常用的工具,与方形的桌子十分相配。
小翔往前走了几步,看到木凳上放着一口瓷碗,里头盛着类似油一样的液体,一根雪白的灯芯就浸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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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可真像是一根面条......小翔笑着,伸出手戳了戳灯芯,感觉指尖湿淋淋的。
而后,他将灯芯朝着外部一推,在顶端燃烧的火焰就立即蔓延了下来,它焚烧掉暴露在空气的灯芯,重新回到一开始的高度,让小翔感觉无比神奇。
“别动......”
一声沙哑的声音传来,在屋里回荡,语气有些严肃。
小翔转了转脑袋,四周并没有其他人在,只有烛火飘荡,在墙上映出烟雾的虚影。
他没有害怕,他从小也没有被灌输这一类的概念,只觉得眼前的东西有些非同寻常,动了就能发出声音。
说起来,他对眼前的外公也没有多少印象,因为他总听妈妈说,外公这辈子就独宠儿子,也就是他的舅舅,一家六个儿女,其中五个都是女儿,所以爱屋及乌,对孙子也极其疼爱,好东西往往都是转了几手才轮到小翔。
有了这种说法,小翔也就不跟这偏心的外公亲密了,记事以来,似乎也从来没让外公抱过。
小孩子嘛,也分辨不出母亲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只是跟着家长的态度效仿。
“早点死......”小翔不假思索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他刚才在车上听得一清二楚,因此在这空寂的房间内,不由自主地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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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明明没有风,油灯自动从凳子上翻倒,在小翔的身前摔成碎片,原本灯芯上的火苗顿时燃烧了起来,顺着油流淌的方向蔓延。
小翔退了几步,眨着双眼,他亲眼看到,原本安详地闭着眼的外公在一瞬间睁开了双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面色青灰,而后如同雷霆般怒吼:
“谁教你的!”
小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身躯如同筛糠般颤抖,继而失声大哭了起来。
声音引来了在场的大人们,卷发女子当先上来安慰孩子,其余的人则是收拾着现场,以为孩子见到了这至亲离世的场景而心态崩溃。
门外,卷发女子一边摸着小翔的脑袋,一边上下晃动,从而令其安静下来。
“告诉妈妈,是不是又闯祸了?”xiumb.com
小翔摇了摇头,抵赖道:“外公骂我了......”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母亲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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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卷发女人的表情僵在了原地,继而有些愠怒,只见她一把将孩子扔在地上,“你再乱说一句?”
小翔缩了缩脑袋,他的视线隔着卷发女人的臂弯下往远处望去。
在土屋门口,混在各个姑丈之间,身影模糊的外公正背着手冷冷地望向他。
嘴里像是在斥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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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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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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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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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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