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疑惑,杨俊随同其他同伴推开了杂物室的大门。
这里距离安全通道的那扇逃生门不远,顶多就是弯弯绕绕,直线距离也就十来米左右,处在一个极其阴暗的拐角。
悬挂在门上的灯泡已经损坏,原本洁净的灯泡内部由于钨丝发热,内壁上已经发黑。杨卓调了调开关,并不管用。
杂物室并没有上锁,几人只是一转把手,就进入了一个略显潮湿的房间。
内部空间并不大,一方桌子,几个立柜,然后便是成堆的纸箱,陈放着各种办公用具,例如a4纸、文件夹等等。偶尔会有几滴水珠,从天花板上破损的水管中漏出,坠落在硬质的纸箱上,发出笃地一声脆响。
地上湿嗒嗒的,长年累月积攒的水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由于照不到太阳,水汽蒸发得慢,所以室内环境才慢慢变得阴潮不堪。
咔哒!
杨卓按亮了桌面上的小台灯,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了房间,散发着低温的黑暗朝着角落退去,众人只感觉身边都温暖了几分。
几人在房间里找了找,并没有见到所谓的钥匙,倒是各式的废弃文件扔了一堆,其余人对此并不感兴趣,唯有杨俊和黄一苹在低头整理。
诚然,这些都是没什么用的草稿,按道理有利用价值的也不会放在这种地方,但拼拼凑凑之下,杨俊还是借助它们大致推断出了当前所在的时间。
此时的愿境时间,比现实中还要再往后推九个月,是大楼建成后的第二年。同时,这里也是工地崩塌时间节点的第三年。
而且,随着调查的深入,杨俊也发现,这些文件并不是别人随意堆放的,而是有人在刻意收集,甚至围绕着时间先后在边缘划上了记号。
“冯定安。”
监控的另一边,程寂喃喃着,目睹着逃生记录上浮现了这个名字,似乎这个姓冯的就是收集这些材料的人。
而黄一苹,认识这个人!
她仅仅是通过掺杂在这些纸张里的文字与记号就推断出来了对方的身份,看来,他们双方的关系非比寻常。
程寂能理解这种现象,每个人的行为习惯都是有迹可循的,当另一个人长时间的相处和了解下,往往只需要一眼,就能判断身份。
就像是在人群中精准地找到熟人的背影一样,不需要太多严谨的推理,一个人的感觉以及对方身上的标签特点,就能得出答案。
【冯定安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说,他要继续进修学业吗?】
【他骗我?明明我们之前还见过面,他的语气是那么信誓旦旦】
程寂用笔叩了叩桌面,由于他获取信息的视角仅仅只跟黄一苹相连,所以他并不知晓此次愿境所处的时间线。而杨俊,也从未把这类信息告知与黄一苹,继而形成了信息上的断层。
目前,程寂唯一能得出的,就是这冯定安偷偷收集着材料,似乎有所图谋。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连关系密切的黄一苹都不曾被告知。
“看来,事件的发展逐渐要接近背后的秘密了。”程寂十指交错,望着镜头中的杨俊,脑袋也在同步思考。
不对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杨俊会说他们全程都找不到一点信息。
难道后面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走向,让眼前的团队没有按照冯定安这条线继续往下查吗?
程寂不由得继续往下探寻。
哪知,一张泛黄的纸张突兀地从册子里掉落了出来,左右飘荡了片刻,随即落在程寂那无法动弹的大腿上。
从纸质材料上看,它并非是这本逃生记录上脱落下来的,而是来源于其他的书册,它的表面是回收后再造的纸张,也没有特意漂白过,因此颜色有些偏暗,密密麻麻的浅色纹路纵横其上,从视觉效果上看,就像是被揉皱过一样。
程寂将其捡起,缓缓打开,只见上边写了另一个故事,大部分文字都被涂改掩盖,像是乱码一样,无法再被识别。但从剩下的部分可以读出,内容关于几起工地事故,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或许,写下它的人就是这个冯定安。
事情发生在xx20年,工地里离奇出现了多起施工人员坠亡事件,那时候的冯定安,还是一个在读的学生,不定期会从学校回来,和在工地上班的家人小聚几日。
在知晓工地多次出现安全事故后,他一直极力劝阻家人不要再从事这份工作了,哪知,家里人执拗地摇了摇头,声称这份工作的薪资比其他地方高上四五成,此外,在这个时期还能继续保持在岗的,工资甚至还会再加。为此,家里人认为,现在正逢缺钱的时候,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于是,冯定安再三劝阻不成,只好不断叮嘱。
但意外,终究是发生了。
那是在一周后的一个深夜,冯定安没赶上回校的车,只好寄宿在工地的宿舍里,临近十二点的时候,他被一阵尿意憋醒,他便起床去不远处的厕所小解。
谁知,空旷无人的工地里,他看到了未完工的建筑物顶端站着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一条钢材上。
喂!你想干嘛!
这是冯定安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而后,那人影一脚踩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一路惨叫着坠落下来,正好摔在冯定安面前几步远。
温热的血溅在他的脸上。
他亲眼看到,那就是他的父亲。
极度的悲伤与恐惧笼罩着他,他无力地瘫倒在地,目光无意地往上望去,在他父亲摔落的地方,那根钢材上,站着五六个扭曲人影,它们都穿着工地的服装,血红色的双眼在夜里发着光芒。
那是至今为止所有在工地意外死去的冤魂。
而随着他的注视,扭曲人影中又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刚刚摔死的父亲!
再往后,随着媒体的不断发酵,社会舆论的高压下,项目建设终于是搁置了,这片工地,也就成了周边居民口中的闹鬼的烂尾楼。
读到这,程寂心中的答案已经十分明晰了,和杨俊不同,他完全是在冯定安留下的故事里读出了对方口中的工地究竟指的是什么。
“弯弯绕绕,居然和当年的事又产生了联系......”程寂自言自语道,他本以为这次任务不会与自己产生任何瓜葛,可现在看来,是他想得太单纯了,他依旧逃不开这若隐若现的命运纠缠。
“既然如此,那这栋大楼是怎么回事?冯定安又是如何跟它产生了联系呢?”程寂不由得顺着思路往下思考。
他隐约能感觉到答案与时间线相关。
他将纸张翻了个面,只见后头是黄一苹写的血色文字,透着一股子怀疑与怨念: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呢?
我想知道,我想知道......
重复的话再度出现,而下边的画面里,是一个火柴人隔着大门底下的小窗口往里窥看,它夸张地弯着腰,画着一个鲜红的笑脸。
程寂知道,这是他所在的监控室的大门。m.χIùmЬ.CǒM
那小窗口让他记忆犹新,绝对不可能认错。
程寂克制着呼吸,单手撑着地面,慢慢地转过头去,他的视线扫过那些陈旧的家具,扫过倪笑凄惨的尸体,扫过满是血色文字的墙壁,最后停留在大门的方向。
幽深的黑暗中,门底下的小窗口朝着房间内部敞开着,像是被什么东西顶开了。
监控依旧发着轻微的电流声,时而像雪花般闪过的屏幕正对着大门投射着微光。
嘀嗒!
一滴不明的冰冷水滴落在了程寂的头顶,随着头皮的温度被攫取,他也清晰地看到,那窗口后头倒映着寒芒的眼睛。
而后,监控闪了闪,所有的屏幕一亮一暗,看起来就像是酒吧里的灯光秀,只不过,没有音乐,没有起舞的人,唯一剩下的,就是颤抖的呼吸与极度的冰寒。
嗞——
尖锐且漫长的噪音猛地从仪器中响起,程寂当即捂住耳朵,也就在这一刹那,他看见有道血色的人影径直穿透门板,在闪烁的光线中癫狂地挥舞双手,朝着他飞速地扑来。
他听见了!
那怪物口中的低语。
越来越响,叽叽咕咕地像是在胡乱甩动着舌头。
像是不明意义的诅咒。
嘀嗒!又是一滴冷水!
似乎强行要分裂程寂的精神。
他一阵哆嗦,赶忙用双手护着他的面部。
而下一秒,一股夹带着寒意的呼吸骤然打在他的头顶。
伴随着一道莫名的推力,他猛地向后倒去。
霎时间的坠落感,就像是从高处摔下,无比地真实。
仿佛他就是下一个从工地坠落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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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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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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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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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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