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寂感觉自己悬浮在水里,周围则是一片黑暗,摸不到实物。
他挣扎了许久,不由得想起当初因车祸入院的日子,和昏迷中的他十分相似。
他在黑暗里漂浮着,听见未知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是吵闹的铃声,慢慢地来到了他的身旁,即使他目前看不见任何东西。
“好像就在这!”
程寂一把朝着声源抓去,同一时间,黑暗消散,他正坐在一间储藏室的凳子上,伸出的手好巧不巧地抓着一个人的臀部。
“你是不是有病,钱锦涛。妈的竟然垂涎老子美色。”身材魁梧的男子啪地打掉程寂的手,从货架上取出了一套黄色的制服套上,左胸处印着白色的印花:快达速递。
“我......”
程寂揉了揉被打得发红的手掌,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凭空来到了这里,还......额,“性骚扰”了一位同性。
这是什么空间传送的剧情吗?
等等,他刚才是不是叫我钱锦涛?
钱锦涛是谁?
如此想着,程寂低头看了眼悬挂在脖子上的工牌,不由得猛地站起身,可惜没把握住高度,一头撞在货架上,又忍着痛蹲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
“我真的变成了一个叫钱锦涛的男人。”程寂捂着脑袋沉声说道,脑袋似乎也变成了一团浆糊。
“你发什么神经啊,快点换衣服,没听见开工的铃声响了啊?对了,这几天黄金假期,货量爆仓,而且这些都是加急的,连夜都得送完,知道吗?”魁梧男子吩咐道,丢给程寂一本崭新的回执单。
看着回执上陌生的表格,程寂不解地抬起头,注意到了魁梧男子胸前的工牌,名字叫王韬。
做好开工准备的王韬没有等程寂的回答,只是瞥了一眼迷茫中的程寂,便非常干脆地出了门,独留程寂一个人在储藏室里思考人生。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程寂对着镜子摸了摸他那张陌生的脸,这一切都太过离奇。
镜子里的人十分黝黑,三十来岁,长着一下巴的大胡茬,脸颊瘦削,和他原本的模样完全关联不到一起。
程寂自认为和此人从未有过交集,至少记忆里没有任何印象。
他近期也没有购买快递的举动。
“那他是谁呢?难道,我是随机入替到了一个人的身上?”程寂如此设想着,不由得一阵后怕,仅仅提到“入替”二字,他就想起了两年前当着他的面火化的女人。
看来,在车上看到的幻觉并不是毫无来由的。
确实轮到他了......真正的程寂,正披着这个陌生人的皮囊。
滴答——
不等程寂思考,眼熟的伴生画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储藏室的墙面开始浮现殷红的鲜血,它们就像是从那堆水泥里冒出来似的,也不往下滴落,而是像活了一样,汇聚在一起,相互交融,最后形成一串潦草的血色文字:
【群体演绎:1、扮演快递员钱锦涛,确保自己不被他人检举;2、在规定时间内投递加急快递,不限任何办法务必完成签收,并在次日完成快件揽收,为期三天;3、找到隐藏在身边的扮演者,假如有必要,检举他们!】
注意:检举错误将会受到惩罚,请谨慎选择,检举成功者将缩短半天的任务时长,祝好运!
“这个景象,简直一模一样。”程寂喃喃着,不受控制地阅读完上边的文字。
血字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很迅速。
仿佛是能读懂程寂的心思,当他看完最后一个字,血字就自动隐没,一切恢复如初。
同一时间,程寂的脑海里浮现了许多从未听闻过的东西,仿佛他切身经历过一般,飞速地在认知里划过,自动摘取出了重点。
这种记忆告诉他,目前的现象名曰演绎,是在一种叫做愿境的大范围灵异现象中产生的,而像他这样入替到他人身上的人,被称作扮演者。
没错,时隔两年的熟悉称谓,如今落在了程寂的身上。
扮演者们要在不超出个人生活习惯的情况下,穿越未知存在铺设下的陷阱,进而完成愿境给出的指示,让愿境本身感到愉悦满足。唯有这样,才能从中摆脱出来,否则就会遭受惩罚。
这真的很荒谬,也很自私。
让人扮演角色取悦那唯心的存在,还要完成任务,规避杀机,这不就是变相的死亡游戏吗?这和杨俊口中的故事完全契合在了一起。
程寂又捏了捏自己的脸,很痛。
“这不是幻觉。”他喃喃着,“所谓的扮演、任务、时间,都是真实存在的......”
刹那间的回忆里,程寂甚至看见了那些因任务失败而处以极刑的扮演者们,让他从骨子里就对此生成一种畏惧与服从。
他承认,在经历这种现象之前,他对两年前入替到母亲身上的女人没有好感与怜悯,感觉那就是活在离奇恐怖故事里的反派,让自己的家庭短暂地走在一个脱离常理的轨迹上。琇書蛧
而在当下,程寂自己和她站在同一处境中时,他终于有了切身的体悟,似乎对她再也憎恶不起来。
换作是自己,又能在不属于自己的家庭里装模作样地生活多久呢?
他无言地摇了摇头。
沉默了片刻,程寂看了一下时间,晚上七点。
也就是说,三天后的晚上七点才是结束的时候。
三昼三夜,这确实有些漫长,更别说还有他从未接触过的任务。
可即使如此,程寂依旧没有第一时间做出行动,懊丧也好,振奋也罢,他只是单纯盘着腿坐在地上,眼神定定地望着一处发呆。
须臾,他又想起了什么:“检举......也就是说,这次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出现了像我一样的状况,也就是成为了扮演者?”
当时的确出现了群体演绎的字样。
并不是只有他这么“幸运”。
“但我似乎不能完全倚靠他们,一来是我不知道他们入替成了什么身份,有多少人,相互之间是否有交集;二来,规则里似乎在暗中引导扮演者们互相伤害,甚至提供了一定的福利。”
毕竟检举能减少任务时间,这能让人尽早脱离这种入替的状态,假如一个人的任务仅仅是存活一定时间的话,难保此人不会因为自己的个人安全而对其他人痛下狠手。
若真是这样,那所谓的愿境就更像是为了营造一种偏向黑暗森林法则的氛围,一旦有人不慎露了头,表达善意也好,袭击他人也罢,下一秒找上来的,很可能是其他人的枪口。
“信息还是太少了,就凭规则猜测还是太过武断。”
咚咚咚!
那是王韬不耐烦地敲门声。
“你小子是个娘们吗?磨蹭这么久,要哥哥进门给你提裤子不?”
不得不说王韬的嘴巴真是不积德,脏话连篇到程寂都难以忍受。
“我不是说了这两天货量多吗?快点,难不成真想干到日出?”见程寂不答,王韬又补充道。
“来了来了......就知道催。”
程寂叹了口气,利落地套上挂在墙边的工作服,本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原则,他迈开步子离开了储藏室。
出了门,程寂这才看到了热闹的站点,这是他二十多年来头一遭见到的景象。
只见上千平的场地里堆放满了快件,一排流水线还在不断地运输来大大小小的包裹,手法娴熟的操作工飞快地出手揽过,一看单子上的编号,就精准地抛到对应的装车区域,由快递员扫码装车。
再往外,一排排电动三轮横七竖八地停着,有的则是牵着长长的充电线,一直连到场地的插座上。
这都已经是工作的尾声了,再早一点还要更加杂乱,可能连进场地的路都被堆放的快件堵死。
不过,等到所有的快件都分拣装车,这里就能再度清净下来。
工作人员会乐呵呵地谈起下班的话题,扫码仪器往地上一放,三三两两地就跑得没影。
程寂侧头参观了片刻,缓步绕过众人,这才望见远处朝自己挥手的王韬。
“哟,大明星终于肯出来啦?”王韬一边调侃着,一边拔下了充电的插头,他随手把手机插在自己的座驾上,导航声随即响起。
“有点私事罢了,老是催催催。”程寂嘟囔了一句,然后有些局促地摸着手指,四处张望了一下。
他还不知道自己将要干什么,派件的流程也不是很熟悉。
见王韬即将离开,程寂灵机一动,下意识地挤上了车,坐在了王韬的旁边。
反正是派件,去哪不是去啊......
哪知王韬一脸嫌弃地推了推程寂的后背:“滚滚滚,你车搁那边呢!咱俩又不同路!”
说着,王韬指向远处破损的矮墙边,那里有着一辆铁皮小三轮,隐藏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与其他人款式都不一样。
“货我都帮你放上去了,数量不多,但路程着实远了一些,腾达小区你知道吧,就市郊那个,很多有钱人住的。”王韬娴熟地单手倒车,戴上了保护头盔,“没准里头东西可贵了,别乱扔啊,十二点前必须全部送到,这种加急件都是客户催着要的,绝对会签收的。”
“是吗?按道理大半夜的不扰民吗?”程寂攥住了王韬的车门。
“我问我,我问谁,没准有钱人就这癖好,晚上开趴,白天睡觉。”王韬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说你啊,刚调来就好好做业绩,问这么多问题不如主动去适应解决。懂不?”
“那......不准时送到会怎么样?”程寂梗着脖子问道。
“不送到?哼哼!”王韬脸色忽然变得阴冷,如同狐狸般狞笑,嘴角咧得狭长,程寂微退数步,再定睛一看,对方却神色如常,“大抵是扣你的奖金吧,投诉多了没准还要被开除哦——”
王韬的语调拖得很长,也不再耽误时间,电动车嗡嗡的声音一路远去。
程寂挠了挠头,转身在场地里找其他人请教,这才差不多弄清了流程。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成了最后一批离开的人。
咔哒。
站点的灯依次熄灭,仅留下安全出口那惨绿色的照明,剩余的人也即将散去。
望着零星启动的三轮车,程寂鼓足了勇气,将自己座下的车辆发动。而后,他用生疏的驾驶手法一路跟随着其他同事,汇入了场地外的车流。
良久......
一名场地的工作人员扫地出来。
他望了望矮墙的方向,那里是属于程寂的电动车原本停放的地方,此时,在那处阴影下......
还停着一辆电动车。
寒风扫过,裹挟着沙土在车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站在那,下一秒,昏黄的车灯闪了闪。
“嘶——是有人旷工了么?”
工作人员挠了挠头,随即扔下笤帚,大踏步地朝着电动车走去。
他伸手打开了车厢上的锁,弯下腰朝着车厢内瞄了一眼。
里头整整齐齐地摆了一堆快件,日期都是当天的。
他摸出一个看了看地址:
送往腾达小区......
突然,他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整个人摔入了车厢之中。
铁皮的车厢轰然闭合,自动上了锁。
里头的人不断地拍着,发出哐哐巨响,可偌大的场地没有第二个人注意到他。
很快地,像是被消化了一样。
声音静了下去......
粘稠的血液顺着车厢的缝隙溢出,滴落在了地面之上,然后汽化不见。
【作者题外话】:今日更新结束,新任务大家感兴趣的可以猜猜规则,有银票盈余的也可以赏一些,冲冲成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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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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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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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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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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