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哈德看到他这样,忍不住笑起来：“你看起来过得很不错——我是说，很高兴今天见到你，也恭喜你，阿尔贝克先生刚刚可是夸了你好几句。”
刚才西格哈德推门进来的时候,安德和他的表情都可谓精彩极了。
他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来了这里一趟，就能在久负盛名的阿尔贝克的办公室里见到本来应该在乌文斯堡的好朋友。
安德也没想到,毕竟西格哈德是属于拜仁慕尼黑的门将，能够在全德最顶尖的俱乐部踢球，谁都想不到西格哈德会想要转会离开,而且他选择的俱乐部居然不是位于德甲的那些U字号强队——比如斯图加特、沙尔克04、多特蒙德这样的球队,而是现在还处于德乙，青训中心落成不到一年,青年队在全国范围内都还没打出名号的莱比锡红牛！
一个德国人,一个中国人，分属于两家完全不同的俱乐部，踢着不同级别的比赛,却能够在一年之中连续相遇两次，不得不说,是种特别的缘分。
两个月前,安德在慕尼黑能遇到西格哈德就纯属偶然,现在又在莱比锡猝不及防地见到了人,顿感世界的奇妙。
他俩面面相觑，阿尔贝克先生却看出一点端倪，笑呵呵地问西格哈德和安德：“你们认识？”
两个男孩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阿尔贝克更开心了：“那就实在太好了，先生们，我就不用给你们互相介绍了。欢迎你们来到莱比锡，我知道，无论是拜仁慕尼黑还是乌文斯堡，他们的青训中心都比我们的时间更长，经验更多，但我保证，没有比现在这支莱比锡青年军更渴望上升的地方了，我和拉尔夫都非常希望能建立起一支强大的青年队，不但能够在北部联赛里获得冠军，最关键的是要能够为我们的一线队输送血液。”
安德这是第二次从阿尔贝克嘴里听到“拉尔夫”这个名字，他不知道那是谁，不过很显然，西格哈德一定认识那位“拉尔夫”。
“我当然相信拉尔夫先生对于青训中心的重视，”西格哈德对阿尔贝克说，“全德国都听过他的黑马故事，每个青年队球员都会希望为他效力。”
阿尔贝克乐呵呵地点头，对于西格哈德的说辞一点都不谦虚的全盘接受了。
他们接着又稍微聊了几句，然后接待的工作就落在了另外一名莱比锡的工作人员身上，阿尔贝克开始和洛埃尔谈西格哈德转会的相关事项，放两个男孩和斯坦泽尔，还有那位工作人员一起出了门。
安德自告奋勇要带西格哈德在这里转转，不过他也不是很熟，带着西格哈德先去了昨天他们踢球的那个训练场。
此刻，听到西格哈德说到阿尔贝克对于自己的夸奖，安德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礼貌回复：“谢谢，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他说着，抬起头冲西格哈德眨了眨眼睛，“很震惊，不过也很开心。”
他说着，把小足球抛给西格哈德，用手指了指另外一边正在聊天的斯坦泽尔和这里青训中心的一位教练：“那位也是昨天观看我们训练赛的教练之一，他看起来脾气不错，昨天还鼓励了好几个男孩呢。”
“你们昨天进行了训练赛吗？”西格哈德好奇的问，“怎么样？感觉如何？”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我得说，上半场还行，但下半场糟透了。”安德说。
他这么说，西格哈德就更好奇了。
“发生什么了吗？”他问完这话，才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于期待，害怕出现的是什么受伤事件——没人比西格哈德更能理解那是什么糟糕透顶的东西了，因此又补充了一句，“是因为你们输掉了吗？和你在一起进行训练赛的都是陌生人吧，这也很正常。”
安德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不，主要并不是因为输球……怎么说呢，上半场的时候大家还算是有点配合意识，但下半场开始之前，另一位莱比锡的年轻教练对我们说，‘如果谁表现得不好，那么即使他的队伍胜利了，也不可能通过试训’，‘他想看到的只有现场表现’，”安德把乔纳森·舒依尔曼的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所以……你懂的，下半场大家就开始各自为战了，然后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西格哈德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了。
“哦，”他应了一声，不过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面部表情非常平静，完全就是一副经历过的模样，“我能想象到了，对门将来说，可能是一场灾难。”
门将在这样的局面里，能够表现的空间倒挺多，但最麻烦的是他们可能指挥不动后防线，在还没扑救之前就先被队友气得火冒三丈。
“是啊……”安德想了想昨天结束之后的场景，“我们的门将确实挺难受的，比赛结束之后他还摔了手套……不过没走。”
门将当然没走成，因为那个时候安德跟舒依尔曼杠起来了。
不过安德没有提自己赛后跟教练产生的那点小摩擦，他能猜到西格哈德过来这里的目的多半是转会，不至于现在就提起这事，给红牛弄点什么负面影响。
两个男孩聊了好一会儿天，直到西格哈德用脚尖踢了踢训练场上的草皮，故作不经意地问：“那么，安德，你是确定要从乌文斯堡来到莱比锡了吗？”
“啊……”安德被问到这个问题地时候犹豫了一下。
如果这是在三天之前，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肯定是一句斩钉截铁的“Nein（不）”，但是，他现在都已经走到红牛的训练场了，环视四周，看着这里昂贵的天然草皮和恒温系统、设施齐全的训练中心、雄心壮志的教练们……以及阿尔贝克口中那些未来的机遇、挑战、关于他能够得到的训练、以及能够让他进步的一切……
安德这句“不”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来了。
来到莱比锡之前，他完全没有想过要离开乌文斯堡，在这座小城市里，蒂尔纳教练的关爱，家庭的温暖都包裹着他，让他即使是在异国他乡也没有遇到过多少解决不了的难题。他原本是不想要离开的，但是蒂尔纳教练——他目前为止的足球生涯中，最重要的一位教练鼓励他，让他来试试。
这个胖胖的德国老头心胸宽广得令安德惊讶，就连乌文斯堡的俱乐部知道之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从上到下，大家都很轻易的接受了安德要去别的俱乐部试训的事情，并且都祝福他表现优异，能够试训成功。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异议，不过那种异议也都只针对莱比锡红牛这个俱乐部本身，毕竟，红牛集团作为突然进入、财大气粗、绕开了50+1规则的土豪，目前是全德乙球迷的公敌。
他的犹豫说明了很多问题。
西格哈德以为他是不太好说出口，很贴心的准备转移话题：“那么……”
没想到安德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随后在他开口转移话题的时候，同时发出了声音：“是的。”
两个人的声音在空气中撞到了一起。
目光相接，安德坦然地点了点头，再次道：“是的，我觉得，我准备好在2016年来到莱比锡了。”
“啊。”西格哈德呆呆应了一声。
安德继续说道：“……也算是一种挑战吧，阿尔贝克先生昨天和今天都和我谈话了，他很有力地说服了我，如果继续留在乌文斯堡，我或许也能继续一步一步向上走，加入一个又一个青年队……但是红牛规划的光景更加具有挑战性，更让人兴奋一点。”
说着说着，安德又想起了昨天训练赛上见到的那些男孩：“我那天见到了很多有天赋的同龄人，有个据说是红牛的球探专门从英国请过来的天才球员——他确实很强，还有来自塞尔维亚或者其他德国大俱乐部的球员……感觉，如果在红牛的话，可以遇见更令人兴奋的对手吧……”
他说完看向西格哈德，见西格哈德一直没吭声，想起对方是从哪里来的，一阵了然。
“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呃，没有见识，”安德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你是慕尼黑人，从小就在拜仁青训踢球，那里一定有来自全世界的好球员……”
“不，请别这么说，”西格哈德打断他，有点无奈地举起双手，“千万不要这么想，朋友，我刚刚只是在思考自己的事情，绝对不是认为你是什么‘没有见识’的人。”
他解释道：“我听到你提起莱比锡的未来，红牛集团确实雄心勃勃，在马特希茨买下这支俱乐部的时候，每个人都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够升上德甲，我最近也一直在考虑自己的未来……”
说到这里，西格哈德苦笑着摊手：“你看，安德，从某种方面来讲，你是主动选择了这里，而我是不得不进行选择。”
两个月前的慕尼黑啤酒节，他已经在安德面前暴露过自己的脆弱了，现在也不在乎多暴露一点。
“你提到慕尼黑能够吸引来自全世界的好球员，或许这是真的，从法国来的天才门将在过去的一年里牢牢地坐稳了一门，甚至连瓜迪奥拉都要把他带到多哈。”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稳，但眼神里的难过是骗不了人的。
安德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西格哈德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坏情绪也就跟着一起甩走了：“没什么的，别这么看着我，”他恢复了笑容，带着安德转了个身，“好了，带我参观参观宿舍吧，要知道如果我真的决定未来在莱比锡生活，宿舍可就是我们在这座城市的‘根据地’了。”
***
和西格哈德一起在青训中心走了走，安德也下定了要加入莱比锡的决心。
回酒店的路上，他跟斯坦泽尔聊了聊，对方对于他的决定非常支持。
“我也被阿尔贝克先生所说的前景吸引了，”斯坦泽尔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虽然我也很担心你未来得一个人在莱比锡这座城市生活……但是，阿尔贝克先生保证说他们会为你提供很好的服务，有工作人员为你们提供日常生活的保证，专人管理宿舍，保证大家的安全。餐厅会24小时为你们服务，还会有家教老师专门教你们功课*……他们说学校也完全不需要操心，红牛的俱乐部合作学校会保证每个孩子都能够接受非常好的教育，也不会耽误训练……”
斯坦泽尔站在家长视角，担心的都是孩子零零碎碎的小事，这些安德不会注意到的东西他都一一询问过俱乐部，并且记得很清楚。
安德感觉到了他的这些用心，心中涌过一阵暖流。
不过他没在面上表露出来，只是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两个人回到了酒店，进入大厅，安德意外的看到了他之前在训练场上认识的男孩，那个从塞尔维亚过来的男孩。
“瓦尼亚？”他叫住了对方。
瓦尼亚手里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身边跟着一个高挑的女人。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瓦尼亚和那位女士一同回过头寻找声源。那位高挑女士的面容也就清晰的出现在了安德面前。
她衣着简朴，容貌和瓦尼亚大概有三分相似，典型的东斯拉夫美女，非常漂亮。看到安德投来目光，她有点疑惑地看了看瓦尼亚，然后两个人说了点什么，她才露出恍然大悟地神情，冲安德友好的笑了笑，还挥了挥手。
安德也冲这位女士笑了笑。
瓦尼亚这会儿也走了过来，他看起来并不怎么开心，和安德打招呼的时候也只是很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我们要走了，今天就得回塞尔维亚。”
安德有点意外，其实那天训练赛上瓦尼亚表现得不能说不好，至少安德和他一块踢了半场球，觉得这个从塞尔维亚来的男孩各方面都还不错，尤其是战术意识很到位。只不过可能那天杰里米风头太盛，让所有人在他的光环之下都显得不怎么抢眼了。琇書蛧
“呃……”他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安慰瓦尼亚，毕竟自己留下来了，而瓦尼亚没有被红牛看中。
反而是瓦尼亚看着他犹豫，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我来之前就想到这个结果了。我不会因为落选就自暴自弃的……在我的家乡塞尔维亚，也有一些足球俱乐部。虽然我们的联赛没有德国这么强，不过我们有贝尔格莱德红星，还有游击队，他们都曾经打入过欧冠，游击队进过欧冠决赛，红星队还拿过欧冠冠军*！”
安德听过贝尔格莱德红星这支球队，不过进入新世纪后，红星并不能说是一支欧陆强队，他完全没想到这支球队居然也有如此辉煌的历史，被震惊了一下。
“我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他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历史，也祝福你在塞尔维亚能够一切顺利，兄弟。”
“谢谢，我也很高兴能够认识你，”瓦尼亚说，回头看了看跟他一块的那位女士，“那是我妈妈，她刚刚听我说你是个中国人，一定要让我说句‘你好’。”
这句“你好”非常有外国口音的感觉，说完后安德和瓦尼亚一块笑了。
但在异国他乡听到这么一句久违的中文，还是能感受到善意。
“替我谢谢你妈妈。”安德说，他冲瓦尼亚的妈妈又友好地点点头表示感谢，换来对方亲切的目光。
接着，男孩们互相告别，安德目送着瓦尼亚和他妈妈离开，心里又有了些感慨。
“我还以为……以瓦尼亚的实力，也会被红牛选中。”他对斯坦泽尔说。
斯坦泽尔没有注意到安德说什么，从刚刚起他一直若有所思：“刚刚你的朋友只是说了一句简单的中文，你就很开心……我是不是也要学点中文，下次情人节的时候说给你妈妈听，她会非常高兴吧……”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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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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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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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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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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