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安德即将迎来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并不是说以前他踢的比赛都不正规,而是这场比赛太正规了!
德国人在青训上有一整套体系,他们这个D-Jugend级别的比赛是同整个巴符州区的正规的青少年俱乐部进行对抗的U13联赛,在这个级别之上,还有U15的C-Jugend、U17的B-Jugend等等,并且从U17开始,联赛的规模会变得更大,整个德国会分为南部、西部和北部三个赛区,他们也就能遇到除了巴符州之外的来自其他州的对手。
这种比赛有专门的教练和裁判,有积分和排名,如果拿到冠军,到时候还会有奖杯!安德在乌文斯堡的青训基地里见过前几年的小球员们赢回来的奖杯,还上手摸了摸。
因此,这场比赛让安德有点兴奋。
赛前他还从设备保管员爷爷那里拿到了属于自己的球衣,上面清晰的印着“Ander”这个名字,还有他的号码:19号。
安德其实是想选10号的,他无比青睐这个号码,贝利、马拉多纳、巴乔、齐达内、梅西……10号可以说是足坛最具传奇色彩的号码,通常也会是球队核心的号码。
然而安德加入乌文斯堡的时间比其他所有队友都晚,大部分比较小的号码都已经被别人选走了,并没有剩下几个靠前的号码。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19号*。
19,1和9,1+9=10。
把数字拆开再相加,姑且也算是个十号。
安德这么安慰自己。
他穿好球衣,整理好了鞋带,在他们用的更衣室里等着蒂尔纳的到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傻了眼,蒂尔纳先生确实带着他的小本子来了,这个胖胖的德国老头,前两天还在不断地夸他,赞美他的技术有多好,鼓励他要好好练习,今天却只是对着他轻轻一笑,然后开始念首发名单。
名单上的名字一个又一个被念出来,内森最先被叫过去,随后是格兰德,然后是一个又一个男孩……直到他念到了最后一个属于他们门将的名字,安德也没有听到自己被选中。
他用惊讶的目光望向这个总是乐呵呵的,一直在夸他的教练,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和难过。
蒂尔纳却没再冲他笑,他拍了拍那些被念到名字的小孩,鼓励他们:“要好好干啊,小伙子们!在比赛的时候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那些话,集中精神,全力以赴,让我看到你们的进步,好吗?”
所有男孩兴奋的应了下来,安德坐在他们背后,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已经开始收紧,鼻子也有些发酸,他有点难受,更多的是委屈,但他这会儿不能在房间里流泪,因此只好拼了命的吸气,无声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这个方法似乎奏效了,只有他右眼的眼角落了一点水花,剩下的眼泪都在小男子汉的拼命忍耐中没有掉下来。
安德趁着没人看他的时候迅速用手抹了一下眼角,把那点眼泪擦在了手背上。
但他心里的烦闷和委屈却久久难以消散,他跟着大部队到场上热身,然后又跟着几个男孩坐回到了替补席上。他做这些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随波逐流,大脑完全不在工作状态,也根本不想关心外面的世界。
随后李玫和斯坦泽尔也进场了,他们站在看台上,看到安德的时候还笑了,但很快,斯坦泽尔和李玫就发现小孩并没有上场。
安德觉得自己一定是丢人极了。他前天矜持又开心的邀请李玫和斯坦泽尔来看比赛,今天他们来了,却发现自己只是个替补……
他越想越难过。
看向蒂尔纳的目光又带了些委屈。
说真的,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不是他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在训练的时候,蒂尔纳明明很喜欢他,虽然他们暂时还不是很能互相理解对方话里的意思,但蒂尔纳对他一直很关注,而且总是大力夸赞他。
他们曾经搞过分组的对抗训练,只穿球衣的是A队,在球衣外面套了件背心的是B队。安德在A队的时候是A队的射手王,一个人打进6粒进球,兴奋的蒂尔纳一直揉他脑袋。后来他又从A队被分到了B队,也表现得非常好,比赛结束后教练组统计,他在所有人里进的球最多,而且技术也明显是最好的几个之一。
后来格兰德告诉安德,蒂尔纳一直在跟他们夸安德,说他是个天才,很有天赋,有一只“黄金右脚”。
安德的训练课目也是蒂尔纳亲自给他修订出来的,还专门拉来了会英语的助理教练,给他一句一句翻译为什么要练这个项目,具体要怎么练才能练好。
这么多赞许和关心,安德一直以为蒂尔纳很欣赏自己。
……算了,安德自暴自弃的想,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反正事实证明,“蒂尔纳教练青睐自己”只是他的错觉。
他托着腮,用余光悄悄去瞥身后的李玫和斯坦泽尔。
而且……说实话,家人在看台上,而他不能出场这件事情,真的很丢脸。
——李玫和斯坦泽尔到达球场之后,安德一直强撑着没有回头,只敢偷偷用余光去看他们,也都是自尊心作祟。
但安德只能强撑着,虽然他已经经历过很多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想都不敢想的时刻,然而他毕竟只有十三岁,尚且没有修练出成年人的脸皮厚度,只能僵硬的坐在板凳上,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李玫和斯坦泽尔大概也没有料想到现在这个场景,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用眼神沟通。
“不然我们现在离开?”李玫做着口型问道,“让仔仔看到我们可能有些尴尬……干脆我们现在就走,告诉他我们今天有事没来。”
“我们不能做言而无信的大人,”斯坦泽尔低声说,“答应孩子的事情就要做到,不然以后在海莲娜和安德那里我们都没有信用了。”
“可是我们在场的话安德会很难过的。”李玫说。
“但是万一被他看到了呢?他会不会以为我们是觉得他没上场才走的?或许我们留下来还能安慰一下他。”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呃……”
“只是……你要知道,小男孩都很需要面子的。”李玫补充。
“……”
“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现在就离开比较好。”
两个人讨论了一会儿,还是没确定自己现在是走还是不走。
因为没商量出结果,斯坦泽尔又悄悄往下面板凳席上看,他向下的目光刚刚好对上安德偏过头往观众席上看的目光,两个人在一瞬间对视上了一秒。
斯坦泽尔:“……”
安德:“……”琇書網
斯坦泽尔更僵硬了,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举起手来跟安德打了个招呼。
李玫见他这样,不解,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下去,就看到她的儿子正呆呆地转头看着他们。
李玫:“……”
她也只好挤出微笑,同样冲安德招了下手。
“他看到我们了。”李玫用气音说。
其实他们距离板凳席还有相当一段距离,只要说话不太大声,并不用担心会被安德听到。但是李玫和斯坦泽尔都一致忽略了这个问题。
夫妻俩脸靠得很近,斯坦泽尔同样用气音道:“想点好事情,至少我们不用考虑到底是走还是不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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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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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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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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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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