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停了,空气中弥漫的寒气却依旧冻的人脸生疼,哪怕多日未见的太阳就在半空中。
放眼四周,整个巫山地区皆是白茫一片,一点绿意都看不到。
天空中没有飞鸟,林子中也没有走兽,一切都好像被封印般令人滞息。
身处此间,不见天地之大,只知自身之渺小。
白雪覆盖的吴家垣子再次恢复宁静,没有了不久前的嘶吼喊杀声,却多了一丝肃穆庄严。
王五带人同那些老顺军一起安葬被锁彦龙杀害的副将俞国华。
这是王五的意思,也是顺军老卒们的意愿。
俞的尸体抬过来时,其部将游击麻思忠、千总许德义等人便发现了俞的腹部伤口已被缝合,脸上的污血也被擦拭一净,不由看向王五。
王五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他无意利用此事向这些俞的部下示好,进而拉近与他们的感情,使这些人为己所用。
因为,他只是做了本份之事。
而他相信,这些同清军战斗了十八年之久的顺军老卒,勿需他任何做作。
那样做,是对他们的侮辱!
“多谢!”
麻思忠等人也没有多说,只朝王五拱手抱拳,之后带人将俞的尸体用草席裹了轻轻放入事先挖好的深坑中。
没有棺材,一时半会也没法做一付棺材,只能临时先葬在此处。
四百多名俞国华生前率领的老顺军悲戚的看着老都尉入土,不少人想到老都尉生前与他们同生共死的一幕幕,禁不住潸然泪下。
群体无形之中放大了这股悲戚。
哭声从一个人向另一个人传染,从细微到不断放大,渐渐的这不知名的山凹中已是哭声一片。
麻思忠、许德义等军官亦是一边落泪,一边将泥土一点点的朝老都尉身上覆去。
哭声令王五心中动容,他知道俞国华生前必定是极得部属爱戴之人,否则这些老卒不会对他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却不知自己死后,有多少人会为他哭泣。
兀自看了一会,内心深处不由轻叹一声。
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去哪里?
吴家垣子肯定守不住,先前锁彦龙的副将王之礼、陆从云等人带走了约千余人,另一挂印总兵胡君贵在得知坝场出事后也是脚底抹油带着手下几百士兵仓皇而逃,再加上四散乱跑的,整整四千人的明军如今仅剩一千多号人。
别说这一千多号人能守住吴家垣子,就是四千人都在也守不住!
西线的四川清军光是压在吴家垣子一线的就有两万多人,且都是多年征战的精兵!
兵力没清军多,粮食也少得可怜,武器装备更是比清军差了几个档次,王五拿什么来守吴家垣子?
降清的路,被他自己斩断了。
如今,他只有一个选择。
走!
但是,去哪?
王五不知道,他心也很乱,但他必须强迫自己镇定。
因为,大刀王五已然是这支明军残兵的主心骨!
他要慌乱不知所措的话,其他人怎么办?
唯有强行压制心中的迷茫,尽最大的人事。
可能,真就听天命了。
但路是他自己选的,从挥刀斩杀田守一那刻,就注定他没有选择,只能一往无前走到底。
哪怕是绝路,也得走!
老顺军那边王五不担心,这些老卒要是肯降清的话,也不会令他铤而走险自断降清之路。
现在,王五要做的是团结其余明军,至少在清军重兵进剿前将他们先拧成一股绳。
不管多少人,有一个主心骨,有一个方向,总能生出一股子力气来。
再差,总能和清军拼个几场。
带人回到垣子后,百户田文和赵进忠就过来汇报情况。
“队长,点过了,各部加起来还剩七百多人。”
王文说除了他们亲兵营的一百多号人外,其余人大多是锁彦龙和田守一麾下,有压根没跑的,有主动留下选择继续战斗的,也有一些是他和赵进忠带人截下的。
现在这些人都在坝场。
王五微嗯一声,示意田、赵二人同他去坝场。ωωω.χΙυΜЬ.Cǒm
到地后就见几百号穿着各式军服的明军官兵东一堆、西一群的散在坝场各个角落,看样子都在讨论先前发生的事。
发现那个杀了锁镇和田总兵的大刀王五过来后,人群立时呼啦一下向坝台聚了过来。
人群中有军官,但都是各部的底层军官,中高级将领一个都没有。
“王五!”
“大刀王五!”
“王队长!”
“......”
人群叫喊着王五的不同称呼,一双双眼睛或渴望、或焦虑、或困惑的看着坝台上的年轻人。
大刀王五的威名已在他们心中生根。
这让王五突然压力倍增,好似双肩有千钧重担,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片刻,他吐了口气,走到人群前方,之后缓缓扫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扬声道:“我王五知道大伙这会在想什么,又在担心什么,所以我王五得把话跟大伙说明白!”
人群没有人发声,前面的、后面的都在紧紧盯着台上的王五。
有个子矮小且站在后面的,甚至垫起脚来想望一望那个敢杀总兵,要带他们跟鞑子拼到底的大刀王五是个什么样的凶人。
田文、赵进忠、朱三等人也好奇队长要和这些人说什么,纷纷将耳朵竖起,唯恐漏了一句。
几百双眼睛注视下,王五理了理思路,继续对人群说道:
“今日之事乃是因我王五不愿给鞑子做狗而生,今后我王五亦将同鞑子血战到底,纵是因此而死我王五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做人嘛,总要有个始终。我王五生是大明人,死也得是大明的鬼,半道做他满清的狗,我怕将来死了没脸去见我爹!”
这个爹当然不是要将他与人交换的亲爹。
而是那个没有血缘关系却给了他饭吃,教他武艺让他得以在乱世活命的义父王德顺。
“但我王五从来不强迫别人同我一样选择,所以我不绝大伙后路,也不绝大伙活路,你们可以选择是追随我和鞑子打到底,还是选择就此离开讨个活路。
求活的,我王五没话说,好聚好散!求死的,我王五也没话说,因为要死一块死!”
言罢,王五猛的扬起右臂重重朝半空一挥:“家中独子者,王五不留!其他人自个决定,留下来的就跟我王五一起去死,走了的日后有心逢年过节给咱们烧些纸钱,嘀咕几句,我王五感激不尽!”
www.yetianlian.info。m.yetianlian.info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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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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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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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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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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