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所说的那句话,在他理解中正是出自《镜中奇遇记》的典故。当爱丽丝看见昏昏沉睡的红国王时,被告知整个仙境,乃至于爱丽丝自己皆为红国王之梦。那究竟是仙境的真相,还是爱丽丝梦中的幻想,恐怕是永远不会公开的答案。归根到底,那是开放式的文学创作,是诗意的儿童故事。
但是红叶所说的话,却不像一句随意的抒发。在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对此事绝口不提,周雨也只好转而询问别的疑问。
“我们上次见面的晚上,那些被你杀死的人……”ωωω.χΙυΜЬ.Cǒm
“那些不是人……应该说已经不能算生物了。清理掉它们是我的职责之一。本来是不应该被普通人目击到的,但那段时间数量特别多,我有点顾不过来。”
“是鬼怪之类的东西吗?”
红叶又露出不知该如何解释的苦恼神色,她似乎考虑了很久,才终于答道:“这么理解也无妨。它们不是这座城里的原生之物,死后也会直接消失。”
“……直接消失,是连血迹也不留下吗?”
“也会消失的。从血迹到衣服,一切和它们相关的‘概念’都不存在,因为它们原本就不属于这里。”
周雨沉默下来。红叶奇怪地看着他问道:“此事有何不妥吗?”
“不,没什么。”
周雨没有把自己在消失巷里见到的血迹告诉对方。如果红叶所言为实,那里的血迹另有来历。从眼下看,他不觉得红叶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想起在消失巷中所见的景象,他马上又对红叶问道:“永宁路那个只在晚上出现的巷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你已经发现那里了吗?”
“是巧合发现的。你也在那里杀过人……杀过那种东西吧?还被一个黄头发的小混混目击到了。”
提起这件事,红叶的神态一下就不自然起来。她目光游移地说:“确实是有此事。那个黄头发的年轻人……我本想叫他停步一谈。”
“……你打算跟他谈什么?你的打鬼经历吗?”
“既已被他撞见,坦诚相告也无妨。若他不信,一看那些死躯便知……虽当时打算如此,他却跑得太急,我也不便追去。”
周雨久久地盯着对方。红叶的神色很坦然,不像是说谎的意思。在室内明亮的灯照下,她的容颜显得锐利而脱俗,那种美貌已经到了会令人失神的程度。
“红叶,请你笑一下。”
进屋后始终保持肃容的红叶,闻言后诧异地偏了偏头,但还是勾起唇角,相当努力地摆了个微笑。
“……破案了呢。”
周雨冷静地问道:“你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虎式吗?”
“此言何意?”
“……我在夸你笑得好看,我想那个黄头发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些都不用在意了,我只想知道那个巷子是怎么回事?”
“那里是‘捷径’,是我认识的一个人造的。不过此人失踪多时,我也正在找他。”
周雨依然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对方。他曾经观察过巷子两侧的商店和道路,确定没有任何机关的痕迹。因此对方口中的“捷径”,恐怕也并非常规理解中的意思。
然而,红叶只是摇头:“此事说来话长,和你也无干系。周雨,这些事你还是不要牵涉比较好。我如今身有要事,暂时无暇顾你,等到我事了结,会设法将你平安送返。”
说完这番话后,她站起身来,像是准备离去的样子。周雨马上叫住她:“等一下。”
“你还有何事?”
“……你为什么觉得我是被别人胁迫来这里的?”
红叶微微偏头,有点费解似地说:“你非恶人,何故要自愿来此?”
“你看到我那晚的样子了吧?就算那样,你也觉得我不是恶人吗?”
红叶忽然不说话了。她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周雨,你知道为什么那晚你没有死吗?”
“不是因为你的剑很特殊吗?”
“确也如此。但剑为兵刃,原本便是凶器。你没有死的原因在你自己身上。”
红叶抬起右臂,就在周雨注视下,虚空中慢慢浮现出剑的轮廓。像是从半透明的水中逐渐浮现出光的线条,不出几秒的时间,一柄长剑出现在对方手中。
剑鞘上缠着密密麻麻,犹如玉线般的黑色丝绳,无法看清其本来面目。缠绳之剑映入眼帘的瞬间,周雨的呼吸变得紊乱起来。他下意识地将手伸进衣袋内。
强烈的憎恶感,从骨髓深处开始燃烧,连血液都随之升温发烫。
如此一来,初遇时的困惑就澄清了。跟对方初次遭遇时,他那种天敌似的仇恨感,针对的并非红叶,而是这把奇怪的剑。
“这把剑是圣人所赐,只伤不义不祥之物。周雨,你和那位张姑娘没事,是因为你们都是不染大恶之人。”
红叶用双手捧着剑,神态庄重地解释着。看着浑身微微颤栗的周雨时,她的目光里似乎透露出些许怜悯。
“——不对。”
迎着她的视线,周雨说:“我很厌恶这把剑。它也确实可以伤到我。”
穿胸的一剑没有致死,但他当夜被剑攻击到的手足,是切实地流血受伤了。
“周雨,那是因为……”
红叶欲言又止地停顿了几秒,终于在周雨的注视下继续说道:“这把剑能够识别善恶,但如果罪不至死的话,就无法用来取人性命。在不杀人的前提下,周雨,它识别的不是你,而单纯是这具躯体的善恶。”
“躯体……”
“单纯的躯体也有善恶之分。和意识的‘灵魂’相对,就是所谓的‘身魄’。寄宿在这具躯体内的你,其实只有魂的部分,魄的部分停留在此世之外。这把剑所伤的,是你所寄宿的这具身体的‘魄’。”
这一次,周雨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沉默了片刻后说:“如果我从这里离开,你会对这具身体的原主怎么样呢?”
红叶缓缓地摇头:“什么也不会做。”
“不打算除恶吗?”
“你误会了。‘身魄’的恶,在这座城市里很常见,并非不能容忍之事。倘若此躯有需命偿还的罪,在那天晚上就会直接被剑杀死了。”
说完这番话后,红叶将剑放下,缠绕着黑绳的剑鞘溶解在空气里。她合起双手,朝周雨做了个颇为古怪的行礼姿势。
“我所能说的就是这些,今日先告辞了。等身边之事了结,我会再来拜晤。在此之前,请你好自珍重,夜间切勿轻易在外走动。”
然后,她微微颔首,转身自门口离开了。周雨走到窗边,目送她消失在街道拐角处。
水珠噼啪地打在窗户上,这座城市又落起了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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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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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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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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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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