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举世无双的决斗。鉴于两名剑士的身份如此独特,不妨说这是一场再也无法复现的决斗。尽管在它发生的时刻,任何有心的观众都不可能活着在场。但是流水却不会错过任何事。当他们的身影倒映在苍白河流那泛着珍珠光泽的波面上时,就连河水也惊叹这场战斗。于是倒影被永远地保留下来,每逢合适的客人到来,河流便会展示这段精彩的表演,以表自己的欢迎。
看看这里发生过的事。白胡子训练大师说。啊,这场举世罕有的战斗,只有一个人能决定它是否发生——不过它毕竟还是发生了。我想丧子之痛确实叫人难以忍受。看啊,毁灭的力量与延续的力量在此碰撞,尽管它们各自都只派遣了一个代表。作为与这两边的密切相关的人,你想必也能认出它们的来历。这岂不叫人惊奇?看啊,阴影最初选中的这一族,这一族中血统纯正的最后一个。我猜这些噬人的迷雾与流水上的伤痕是他所为。你想想他那如风的步伐与鬼魅的身手。他那寄托在剑刃上的致命诅咒。不过在我看来,他的对手还要更可敬一些。
大师走上苍白河流的表面。他赤裸而干瘦的双脚上布满黑色波形饰纹,很快就浸没在翻涌珍珠气泡的浪花里。但是他并不继续往下沉,而是停留在河面上,兴致勃勃地检查某些细节。通往噩梦之海的河道欢迎他的到来,如许亲切而温柔,犹如母亲欢迎一个多年不归的游子。他紧接着又说:Χiυmъ.cοΜ
一个外乡人竟能在此立足,这已足够叫那些林子里的姑娘们大发雷霆了。在这方面她们并不慷慨,毕竟前车之鉴就在君王座上。这位旅者是怎样将刽子手击退,并且前去阻拦那最疯癫失常的暴君呢?一场英雄之旅。一场拯救之旅。我在许多地方都看到过类似的故事。可是像这样一位英雄依然是可贵的。他多么年轻,同时又是多么谦逊与克制!除了那决定性的一剑,他没有分毫夸耀自身的举动,这在最伟大的人物身上也是难得的品质。他几乎是十全十美,一点也不错,看到这一幕的人定然理解他为何会被选中,尽管他的出身并不那么合适。
大师赞扬着那无名英雄的身姿。他无法再说出更细节的评价了。在流水之上,刽子手那戏谑的细长胡子辫纤毫毕现,而旅者却面目模糊。观者能够知道他大概有着怎样的五官与神态,但那印象是全然破碎的,无法形成任何整体,如同散落在戈壁上的几块碎石。人们看到他的脸,随后便立刻遗忘了。一个看起来年轻的雄性,除此以外他们再也说不出别的来。不过,对于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来说,怪诞之事正是寻常所见。他们不会惊恐或奇怪,而是非常谨慎地对待他,试图用各种不动声色的方式弄清楚他是由哪一位姑娘派来的,又在为她办怎样的事。这种人活不久,人们会在虫蛇、鸟雀和牲畜都听不见的地方窃窃私语。
当河流恢复平静时,白胡子训练大师回到岸上,来到与他同行的人身边。他们是通过一条捷径来到这儿的,并没花多少时间。但他们也不能逗留得太久,以免监护人心生怀疑。
你怎么看待这场战斗呢?白胡子训练大师问。你可曾在其他地方看见这年轻人使用他独创的武艺?那似乎不太可能。一旦他完成最后的任务,这技艺于他便毫无用处了。他务必丢弃所有的暴力和攻击性,保持着那永恒的宁静,如此才能履行他命中注定的重大责任。但那的确是最正确的方式吗?不,这个问题不必急着回答。你应当先留意另一边。多关注那位更古老的剑手。你不见得会遇上他,可是如果有另一个得到影子祝福的对手,你就会明白它们是多么鬼祟难缠。你有把握吗?战胜这样一个对手?
大师不无戏谑地望向他的同行人。他那怀有慈爱与智慧的双目里映出火一般明亮鲜艳的红纱。当河上的迷雾悄然合拢时,山中人的遗孤冷冰冰地向他颔首。
啊,白胡子训练大师端详着他说,你像你母亲的姐妹那样骄傲,我想你也会像她那样善于应对绝境。
那可能是一个隐晦的警告。因为就像他们双方都知道的,白胡子训练大师提起的是一次失败的尝试。把这个榜样作为一种赞美很不恰当,至少,在他接受教导的那片土地上,山中人会以完全相反的态度来评价。不过现在这一切并不要紧,他们已经距离那片土地很遥远了。在噩梦的起源之地,任何规矩都被暂时地抛诸脑后。这是危险的游戏,可也充满了自由和乐趣。在那片苍白河流如蛛网般密集交错的河道上,他们反复地巡游来去。不仅仅是为了观看那些过去的,与无名英雄的最后冒险有关的记忆,这种违背教义的探险本身便带来了隐秘的安抚。
她也做过这样的事,白胡子训练大师说。实际上,我猜她们两个可能都做过。一对奇妙的孪生子总是命运纠缠,哪怕在其中一方死亡后。
那可能是谎话。没有任何一条规矩担保白胡子训练大师永不撒谎。他可以假装自己很了解那对姐妹,因此来获取山中人的关注和信任。那也可能是为了这些禁忌的秘密旅行寻找借口和支持。当河雾后传来惧妖的安魂之歌时,他们从驾驭蜘蛛船的船夫头顶悄然飘过。雾气里形成了朦胧的躯体,一些残留无名之灵在他们身边游荡,用梦幻的声音向他们低语:双数?单数?双数?单数?
船夫们偶尔也会听到这样的声音。他们佯装自己不曾听见,因为无名之灵们问的是它们全体的数量,无论回答单数或是双数,他们都会被迷雾之手拖进深不见底的苍白河流之下。不过,在这个国度里,它们已算是特别好对付的东西了。船夫们只需要做到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白胡子训练大师并没忘记把这个诀窍告诉他。永远遵循这个简单的原则,老人站在雾气中说,正如你的故乡所坚持的那样,当答案主动向你叩问时,你只需要“闭目不顾”。这又有何难呢?“无为”正是你们所选择的道路。无论多少次,你们总能准确地实现这个愿望。
老人的声音是那么不露声色。一个诚恳而平淡的建议。于是他打量起那紧贴在他眼前的脸。一张由白雾与哀愁组成的模糊面庞。
“双数。”他说。
迷雾之手纷纷伸来,将他拽进那浸满噩梦的河水深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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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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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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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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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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