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天生神力的武夫,”老人拨弄着汤罐说,“啊,我们该如何评价呢?若是在一个关于战争的故事里,我想他将大展手脚。但实在不幸,他生活在一个秩序稳定的国度。某一天,孤僻暴戾的骓翼氏结束了他漫长的山中狩猎,去镇上把狩猎到的皮毛换成金钱。他走在曲折的乡间小道上,在拐角与另一位富有的居民擦肩而过。突然间,他发现对方竟用一种极度滑稽的表情斜视着他,如同在嘲笑他那古怪丑陋的飞马胎记。这是多么严重的冒犯!他立刻停下脚步,用拳头打向那斜视者的脸。一场名誉之战,孩子,你可曾见过这样的事?”
农女大口地吞咽面包。她告诉老人,为了名誉而决斗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过去曾有许多英雄因一点口角而彼此操戈,若双方身份很高,还会隆重地举行仪式,请诸神来裁决胜负。如今尽管已很少见,但在战士们身上仍有残留的习惯。他们是狱火促生的灰烬之子,因而天生就渴望毁灭与燃烧,那冲动使他们既勇敢又莽撞。
“啊,不错。”老人说,“征服他者的强迫欲是一种兽性使然。可遗憾的是,骓翼氏没能生活在一个合适的地方,也没挑中合适的对手。当他征服过最凶暴野兽的拳脚施加在斜视者身上时,那娇生惯养的可怜人立刻便倒地死了。事情被树下休息的路人目击,很快传遍远近的村落。死者的家人向官员揭发此事,要求对杀人犯进行严惩。”
“他受到了挑衅。”她说。
“表面上,是的。尽管在那个国度,伤害名誉的重要性无法与剥夺性命相比。”
她不解地转动脑袋。老人脸上流露出一种含蓄温和的谑笑。
“谋杀是一项重罪,因此他无可推脱。”老人说,“但命运还给了他更为无情的安排。当骓翼氏着手准备自己的逃亡时,他听见了村民的交谈,得知他所杀死的人患有一种天生的面部疾病,那种病影响人的表情与视线——当患者的一只眼睛看着前方,另一只眼睛将向外偏斜,毫无可控的办法。那罕见的奇疾广为同乡所知,除了我们这位孤僻又危险的猎人,因他厌憎人群投向自己的目光,从未和外人过多交谈。这下他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他的荣誉与自由都因凶暴而丧失,但当死亡的惩罚降临时,他的恐惧压倒了尊严,使他不顾一切地从乡间逃走,钻进自己所熟悉的山麓野林,然后是凡人远避的深山。传说在那儿充满了凶兽与妖鬼,追捕队因此不敢深入。从此他在那深山里躲藏,靠野果与泉水度日。”
她专注地聆听,沉浸在杀人犯的故事里。但这时柳林外的风声变得动荡,向她发出急促的警告。马蹄声自远方而来,烹煮食物的芳香里混入焦油与烈酒的气息。那声音离得很远,路径亦不与柳林相通,因此她只字不提。她继续听老人讲述,描绘骓翼氏如何逃避山中的猛兽毒虫,日复一日地苦熬岁月。那杀人犯既因生活的困苦而憔悴,又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感到自惭不已。他开始渴望赎罪,但又如此地恐惧于死,只得终日郁郁寡欢,如野畜般蛰伏山间。
风如野狼般低嚎。远处的马蹄声改变了方向。某种信号吸引了那本来无意打扰的过路人,令他们目标明确地朝着柳林而来。她听见那二十骑的动静轻重不一,多数仅有一名骑手,还有的则驮了货物与人。这伙人行动迅捷而整齐,很快只隔一箭之地。
老人毫无反应,犹在拨弄汤罐。他说:“那充满了艰辛与危险,但骓翼氏还是成功在山中存活下来。他的心灵饱受折磨,身躯反倒变得更为善战。转眼之间,他在山中活过了十次冬天……”
马匹响亮的喷气声已经抵达柳林。一阵嘈杂的人声和马嘶,夹杂刺耳沉闷的铁响,又有断断续续的女人啜泣。几十个穿着兽皮的人踏进柳林中。他们都带着铿锵作响的铁刀铁剑,还有皮盾或长枪,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其中一个牵着铁链,链后拴着三个衣衫褴褛的女孩。
这群来客闯进林内,到处张望,无谓地斫砍着一切附近的树干,像在发泄某种残留的亢奋。浓烈的酒气熏染林内的每一片空气,其中又有汗臭与血腥味。一个看起来最像头领的男人走到篝火前,笑容满面地瞧着老人与农女。
“夜安,两位。”这个满脸伤疤和痘痂的男人说。他的右手搭在缠着亚麻的刀柄上,左手的每根指头都戴着粗重的金戒,腰间挂满灿烂的珠宝,看去价值连城。然而男人只是胡乱而轻慢地把它们塞在腰带上,像个模仿大人打扮的顽童。
农女没有说话。老人眯起眼睛,越过篝火与这头领对视。
“夜安。”老人说,“您在这儿做什么呢,老爷?”www.xiumb.com
“哦,我准备回家。”对方回答说,“刚在外地做了笔大买卖。不过我的老卖家们现在都有点拮据,得给新的生意伙伴留点生长时间。”
他身后的人们哄然大笑。老人依然不动声色地说:“我看得出您经营顺利。”
“这锅里是什么?”
“鹿肉。如您所见,老爷。”
戴金戒指的男人俯视着肉汤,流露出一种冷酷狡猾的怀疑。
“在这个世道,你们的晚餐可真丰盛。”
“我有一些往年的积存。”老人说,“今夜是个特别的日子……我的孙女,最后的亲人,很快就要成年,嫁去远离此地的外乡。”
“啊,我明白了。这是你们最后的聚餐。”
“望您怜悯。”
男人身后又是一阵哄笑。所有人慢吞吞地靠拢过来,把火堆围得密不透风。戴金戒的男人制止他们,说:“你们就在这儿干吃,可真没什么乐子。”
“我原本在跟孙女讲些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老人静默了一会儿,照旧用不紧不慢得调子说:“一些世人遗忘的神话。”
戴金戒指的男人也放声大笑。“神话,”他说,“我从死人那儿听过不少。”
“我愿用性命担保您未曾听过这个。”
“这是个很危险的保证,老人家。”
戴金戒的男人抽出腰间的砍刀,把它随意地挥舞,在篝火上方发出嗖嗖风声。他的武艺高强,即便儿童也不难判断。老人和农女都坐在原地,彼此交递眼神,随后同时手脚发抖,面无血色。
男人把砍刀插在地上,自己则在老人对面坐下。
“你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老人家。”他宣布道,“现在也请你把这个神话讲给我听。倘若它确实闻所未闻,那以诸神为见证,今夜你们将平安无事。可倘若你未能做到,我便要同你和你的孙女做生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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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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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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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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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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