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人。”他脑袋里的声音说,“在我看来,你应当先小心你自己。啊,我感觉到了那有趣的电磁波,它正在侵蚀我的外围组织。不过我可以很轻易地把它们切分出去,那倒不是很要紧。可你的脑袋很脆弱,而且单一,我想你最好保护好它。”
这声音提醒了罗彬瀚,使他想起自己尚在许多危险力量的威胁之下。黑星路弗固然是其中之一,可那星星最多不过伤害他的精神,恰好和某个控制着他的肉体的矮星客各占一边,互不侵犯。他拿眼睛斜望向身后,果然看见阿萨巴姆站在那儿。
她在狂风中保持着一种极为不协调的静态,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飘动,就好像她也不过是脚底影子的某种具象化延伸。她以这姿态伫立在比罗彬瀚稍高的位置,视线直望辉煌炽烈的云层。那映在她脸上的光使她的脸色看起来更为冷峻。罗彬瀚期望能从她的口中听到一点只言碎语的嘟囔,好搞清楚这对一切都不关心的矮星客究竟在想什么。此时此刻他最想知道的就是:阿萨巴姆在那些云层后头发现宇普西隆的踪迹了吗?
他急切地盯着她,直到邦邦纤长的脖颈晃到了他的眼前。罗彬瀚眨了一下眼睛,发现邦邦已经把脸凑到了他的面前。他们挨得实在太近,假如谁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准能让邦邦在他脑门上亲一口。
罗彬瀚很怀念自己的童年牙刷,但还不至于恋旧若此。他把脑袋往后仰了仰,用眼神质问邦邦的目的。
“噢,噢。我是想看看它。”邦邦小心翼翼地说,“它能和你交流吗?我刚才听见你自言自语来着。”
罗彬瀚无言地敲敲自己的脑瓜。他脑袋里的声音又说话了。
“它让我代它向你问好。”罗彬瀚板着脸说,“它说它本来是可以变出嘴的,但是现在营养不足,因为它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如果它想扩张到能说话,至少得把我的脑浆吸掉一半……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脑袋里的声音十分有礼貌地道起了歉,但仍然坚持自己对营养量的计算是精确无误的。在它被现下的主人(大概指阿萨巴姆)从母体身边带走以前,它们日复一日所能做的便是严格计算营养量,用最少的付出来赢得最大程度的扩张。那令它在这方面的数字有着近乎直觉的精准。同时它也遗憾地表示,尽管欢喜雀跃的邦邦很令它感到荣幸,它的记忆里并不存在这位访客。那要么意味着世界上还存在着它的其他同类,要么就是阿萨巴姆在寂静号到来以前就从母体里取走了它。
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吗?罗彬瀚暗暗思量着。不是阿萨巴姆紧随着寂静号,而是两者不约而同地探索了同一颗星球。在这茫茫的宇宙中做出同一个选择,那简直就像是从沙滩上捡起同一粒沙。那肯定有什么缘故,只是他还未能想透。
“也许我能提供一点线索。”他脑袋里的声音飘渺地说,“在她到来以前,我们感到外部曾有一场剧烈的地震。那频率是很罕见的,不是从地下开始,而是从地面传下来。母体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但不愿意冒险走得太远……我们太虚弱了,如果外头还是那么荒凉贫瘠,那也许会让我们因为缺乏营养而死去。啊,我们错过了一场精彩的冒险,或许那正是访客接二连三到来的原因。”m.xiumb.com
它的话尽管不能说特别有用,至少也表现出了一种食人族的善意。罗彬瀚终于感到自己不能再无视这位寄生在自己脑袋里的矮星客奴隶。他沉重地叹了口气,心想至少得给这位寄宿者起个称呼。
“拉菲。”那声音说,“我喜欢这两个音节。”
好的。罗彬瀚在心中回答。以后我们就这么称呼你,加菲。现在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最好也能互相弄清楚彼此的处境。比如,你是一个被抓捕后变成奴隶的食人族,我是一个被抓捕后变成奴隶的人。我们至少有一个字的共同点。而矮星客呢?连一个字都没有,那就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要比她更亲密,对吧?
他脑袋里的声音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阵后,加菲,这焕然一新的外星异形食人族,才以非常庄重地语调回答道:“我不能肯定这个推理是有效的。”
那你也不能证明它是无效的。罗彬瀚振振有词地回答。他从黑星之梦里学到了如何对自己脑袋里跳出来的一切扯淡事深信不疑。那怎么能叫扯淡?它是他人生智慧的结晶。而现在他和食人族加菲是心意相通的命运共同体了,他们就得合力对付阿萨巴姆,那压迫了整个食物链的罪恶奴隶主。首先,结成同盟的第一步,他们得互通情报,搞清楚事情究竟进展到了哪一步。
加菲不费吹灰地获取了他全部的想法,轻松得就像那颗该死的星星。但好处是这食人族似乎并无能力——至少是并无意向——给他制造无穷无尽的地狱幻觉。它只是慎之又慎地沉吟着,时不时叨念一些罗彬瀚难以理解的音节。
“我确实对目前的状况有所疑虑。”它说,“根据我的观察,我的,我们的主人,从长期而言并无保留我们的打算。或许她会剥夺我们的生命。即便没有,她也已剥夺了我进食的自由,并预期将继续剥夺下去。我想,反抗她是具有充分理由的。以及,我想我刚才说的是拉菲。”
罗彬瀚同意加菲的一切观点。他义愤填膺地表示食人族想吃什么完全是一种自由权力,绝不应该由着矮星客的方便而乱来。难道要让一个人一生都紧紧贴在一块汉堡肉上,但却永远都不许咬上一口?
加菲很高兴他的理解。即便如此它还是缓慢地说:“实际上,我还是有一些低限度的进食。我需要吸取你的养分来维持身体活性,尤其是我的外围组织正被不断杀死。那可能要消耗掉你不少细胞,我尽量避开脑部,选择那些你能够自行再生的……”
“什么!”罗彬瀚大声嚷嚷。让观望天空的阿萨巴姆猛然转过头来。她冷静却怀疑地盯着他们,让邦邦竭尽所能地把脖颈压低。罗彬瀚本也不想在这种鼓捣阴谋诡计的时刻与阿萨巴姆正面冲突,但一个绝妙的主意却猛然跳进他的脑袋里。他非但没有避开和阿萨巴姆的视线接触,反而积极地迎了上去,露出近乎谄媚的微笑。
“我饿了。”他信誓旦旦地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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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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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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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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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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