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吃了一顿非常潦草的晚餐,是从披萨店叫的外卖。披萨本身风味平平,奶油浓汤送来时也已经冷的。罗彬瀚本想看看是否能在冰箱里找到足够的食材,好让他给自己和俞晓绒弄点热乎新鲜的东西吃——这只是他到这儿来的第一天呢,怎么也不到对生活厌烦的时候吧?但他实在是给这个匿名包裹折磨得够呛了,没精神再去和锅碗瓢盆打交道。他这趟雷根贝格之旅真是开局不顺。

  和他一样无心吃饭的是俞晓绒。尽管她已经在罗彬瀚的监督下收起那幅画,把它放到马尔科姆以前保存昆虫标本用的密封盒里,那隔着玻璃的林中水妖还是对她有一股诱人魔力。她几次三番叼着披萨片走到展示盒前,盯着河中的女人细看。而她越是看得起劲,就越让罗彬瀚味同嚼蜡。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把整个展示盒都翻了过去,露出不透光的木质底面。

  “嘿!”俞晓绒不满地喊道。

  “吃饭!”罗彬瀚板起脸说。

  “我正在吃!”

  “这东西可能有核辐射。”罗彬瀚恐吓道,“你再盯着它看,今晚眼球就会枯萎。”

  “别蠢了。”

  这幅画含有核物质的可能性的确不高,但绝对不是零,罗彬瀚已然决定周一就去想办法弄个盖革计数器看看。他当然也知道这样有多神经病,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和这家人在一起时的生活。明天中午他还有一场梨海市那边的电话会议要开。这个假期再也不会给他快乐了,不会让他像留下吃晚饭的昂蒂·皮埃尔那样无忧无虑,把每个口味的披萨都大口吞下去两片,再咕噜噜地灌了一碗冷掉的浓汤下肚。他发现她还真是吃什么都挺开心的。琇書蛧

  晚饭结束以后,昂蒂·皮埃尔依依不舍却万般满足地跟他们道了别。罗彬瀚本想追回那块卵石,但却没法在俞晓绒面前开口。他决定暂时不提这件事,因为一来那颗卵石可能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压箱物,二来那可是陈薇的徒弟,任何危险品落在她手上总比落在俞晓绒手上安全。

  俞晓绒仍在那幅画面前转悠。罗彬瀚把她领到桌前,让她帮忙收拾桌子上的残局。他们把所有的快餐盒都扔进垃圾桶,擦干净桌子,罗彬瀚还要求把所有碰过那个快递的东西都高温清洗一遍。俞晓绒大声地拒绝帮他干这事儿,罗彬瀚只好自己动手。他拿打火机烫了剪过快递的小剪刀,并把落在草地上的胶带与纸片都捡起来包好。当他把这堆东西扔去外头的垃圾桶里时,却看见里头躺着一张沾满泥灰的皱报纸。

  他估摸它就是多普勒·科隆曾经铺在椅子上垫脚的那一份。它又脏又破,而且全是德文,因此罗彬瀚只能读懂上头几个零碎的单词。在某块文章的大标题上写了“罢工”,右边的栏目则是“监狱”。但愿这是两篇无关的文章,他心想,可别是狱警罢工了吧?

  他忍不住想要多瞧两眼,确保这些骚动不会席卷到雷根贝格,可惜他真的读不懂德语文章,板块底部倒是有几张配图,也被老科隆的泥脚印盖住了不少。他只辨认出两个人半身照,拍得特别死板,像证件照或通缉令上用的那种。

  右边的照片是个短发男人。左半边身体完全沦陷于科隆的泥靴,只有右脸还能看得清楚。在罗彬瀚看来,这张黑白印刷的脸孔下半部分缺乏特色,走在街上或许也没人认得出来,上半部分却有一只分外僵硬的眼睛,眉峰中段向上顶起,形成一个小尖,仿佛那里受过某种裂伤。这使得他的眉眼特别突兀,报纸糟糕的印刷质量更加剧了这种不自然。如果这并不是印刷效果,而是它真实的样子,那这眉眼的主人走到哪儿都肯定会叫人觉得不安。

  罗彬瀚开始好奇这到底是一个逃犯,还是领头罢工的狱警,于是在垃圾桶边转起了圈,想换个更好的拍摄角度——他虽不会德文,却能熟练运用各种手机识图翻译软件——还没等他从那些天书般的德文单词中得到线索,俞晓绒捧着一大包废纸,重重砸进垃圾桶里。堆成小山丘的碎条片纷纷滑落,如一场小型雪崩覆盖住底部。

  罗彬瀚低头看看那些明显是碎纸机制造出来的细长纸条,纸条上有支离破碎的字母,还有些像是打印出来的网页。可实在是太破碎了,谁也没法再从这些面条似的细纸片里拼出它原本的信息。

  “你搞什么呢?”他问道,“这些纸是怎么回事?”

  “我的家庭作业。”俞晓绒声调冷酷地说。

  “真的假的?你妈妈会发疯的!”

  罗彬瀚不太相信这是真的,但他还是抛下那堆垃圾,追着夺路而逃的俞晓绒上了楼。他在俞晓绒合上卧室的房门前成功插进去一只脚,可还是没能闯进去。他下意识地把脚缩了回来。俞晓绒读初中后他就很少走进她的卧室,以免看见些不该给他看见的。他们是兄妹,但却并非朝夕相处的家人,这种尴尬随着俞晓绒的长大日趋明显,不过这一切眼下都不重要。没有任何理由能允许俞晓绒粉碎她的家庭作业。

  “老实交代!”罗彬瀚敲打着门喊道,“你到底撕没撕作业!”

  “这和你没关系。”俞晓绒的声音隔着门飘出来,听上去颇为忙乱。

  “我会告诉你妈妈!”罗彬瀚威胁道,“你看她怎么说!”

  “她现在才没空管我的作业。你不如想想怎么解释你在非洲待了两年。”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不假,但罗彬瀚可不觉得它在俞庆殊眼里会比俞晓绒撕作业更严重,毕竟他这辈子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毕业证书要拿了。而且,特别奇怪的是,俞晓绒说话的声音有点气喘吁吁,还在房间里到处转来转去。他把耳朵贴在房门上,听到好几种不寻常的声音,像是在撕扯什么东西,或者反复掀甩枕被。但这阵骚动不出半分钟便结束了,脚步声咚咚咚地靠近,反锁的房门向他打开。俞晓绒站在门后,额发有点凌乱,衣领上站着一团灰尘。

  “好吧,”她说,“那不是作业,只是演讲比赛的废稿。全都是用不上的草稿和参考资料,满意了吗?”

  “你干嘛把它们打得那么碎?”

  “因为我不想有人捡起来偷读。”俞晓绒说。她的脸有些发红,这倒的确可能是因为懊恼和窘迫。自从把小学时的俞晓绒气哭以后,罗彬瀚就经常假装对她在学校里的作文和讲演内容一无所知。可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偷瞥床边的衣柜,想知道柜子里头是否可能还藏了一个活人。

  俞晓绒从门边让开了,允许罗彬瀚暂时走进她的领地。她还打开衣柜,从里头找了条备用的运动毛巾丢给罗彬瀚。“雷奥把你以前洗脸用的那条叼走了。”她说,随手合上空荡荡的柜子,“不过要是它放到现在肯定也该扔了。”

  罗彬瀚接住这包没拆封的毛巾,心里想着俞晓绒没准是发觉了他在偷瞄。柜子里没有活人,他又瞄了瞄床底,但那里早就被各种各样的东西塞满了:有俞晓绒的旧玩具箱,里头留存的大部分东西都跟射击、谋杀和万圣节有关。一整套无线电爱好者套装,其实马尔科姆比俞晓绒更爱玩这个。一只雷奥的旧狗窝,或许是留着给它什么时候过夜用。一个灰扑扑的可怜布偶熊,说不准是送给人的还是送给狗的。罗彬瀚可以想象雷奥蜷缩在狗窝里无聊地打滚,兴致来时便把这东西当做一只逃命的兔子,扑过去狠狠地咬上几口。它就不是只温顺和蔼的狗。

  床底再没有给一个成年人预留的空间了。罗彬瀚又环顾四面墙壁,比较着跟记忆中的印象有何不同。很多摆设变了,但留存的旧物也不少。他看见那把乌克里里靠在墙边,证明房间主人曾有段时间想把兴趣从侦探游戏上转开。门边挂着马尔科姆做的“侦探板”,曾是俞晓绒最钟爱的玩具之一,如今上面却空空如也,只在边角插着几颗图钉。她大概很久没再往上面挂东西了。

  整个房间还应有一件特别的东西存在。罗彬瀚用视线找了一圈,但没看到它摆在显眼的位置。“你那张海蛇皮呢?”他随口问,“我看到你发在网上的。”

  “我收起来了。”

  “你怎么会在海边找到那种东西?”

  “昂蒂·皮埃尔给我的。”

  罗彬瀚对昂蒂·皮埃尔的迷惑又增加了。他很意外俞晓绒竟然没有试着调查这个神秘的邻居——或者她早就在悄悄调查了。不过他不担心俞晓绒能从昂蒂·皮埃尔那里知道什么真相。真相,如果真的有的话,是如此的离奇、可笑而又杂乱无章,根本想无可想,猜无可猜。没有人会去无端猜测世界会不会是一只鼻涕虫变的。俞晓绒没法知道得比他更多,而他自己呢?他又能知道什么?只不过是任由这样那样的怪东西从他身边来来去去。

  “她有没有可能是退休的职业杀手?”他装模作样地对俞晓绒问。

  “是啊,”俞晓绒不客气地说,“她说不定能徒手接子弹呢。”

  罗彬瀚假装从俞晓绒眼前抓走一枚袭来的子弹,然后顺手摘掉她衣领上的灰尘。俞晓绒努力想显得严肃,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她肯定看出他是在模仿某部电影里的动作。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罗彬瀚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俞晓绒则坐在床边。他们各自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听见窗外传来汽车行驶的动静。

  “嗯……”最后罗彬瀚说,“这两年怎么样?”

  他可能早就在电话里问过了,但俞晓绒还是回了一句“就那样”。她有点闷闷不乐地抱着枕头,补充说她有两个小学时的朋友搬走了。

  “汉娜·察恩?”罗彬瀚猜测道。这是他唯一记得清楚面孔与姓名的俞晓绒的同学。她小时候长得就很聪明,性格也很友善,梳着根淡金色的高尾麻花辫,戴一副又圆又大的黑框眼镜,活像个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美中不足的是她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乖巧,罗彬瀚几乎可以认定,如果俞晓绒要去溜门撬锁,汉娜·察恩就会是那个带着甜甜微笑却为她站在街角望风的同伙。

  “不是她。”俞晓绒说,“她没搬走,我们现在还在一个班上。”

  “不错。她还是那么喜欢看书吗?”

  “她现在喜欢上了天文。不过是的,她还是很爱看书。”

  “她冷落你了?”罗彬瀚半开玩笑地问,“没和你一起去海滩度假?”

  他知道这并不是能对俞晓绒造成打击的话,因为这丫头生性就不怎么粘人,不管是对家人还是朋友。这种孤狼主义倾向在她小时候独自溜去树林里冒险时就已初见端倪。果然俞晓绒不以为然地偏过脸,告诉他汉娜·察恩有自己的学业要对付。

  “说到学业,”罗彬瀚打量了一下丢在角落里的书包,“你不会真的打算去当私家侦探吧?你要是真做这个,就会发现它并没那么有趣的。”

  “不。我没打算干那个。我想去研究野生动物。”

  这当然也不会是个让她妈妈高兴的主意。研究野生动物,罗彬瀚想象出俞晓绒扛着一头昏迷的狮子,昂首挺胸地行走在大草原上,这个画面足以叫俞庆殊丧失理智。可要是她妈妈硬要在律师事务所给她安排一个实习岗位,那距离俞晓绒离家出走奔向非洲大草原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她们在这点上都是一样的顽固和强硬。至于乐观又亲切的马尔科姆呢?他是永远不会在人生选择上提出什么意见的。他自己的生活就足够随波逐流了,而这既是他的可爱之处,有时又难免叫人心生疲倦——在你想和马尔科姆进行某种严肃的谈话时,他总像朵天外的浮云,既听不懂言外之意,也抓不住话题的重点。

  罗彬瀚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还不到该烦恼的时候呢。不管俞晓绒有多少古怪的念头,现在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青少年。她没接触成人的世界,还有无限的选择和可能,不必恐惧于生活渐渐变得狭窄而定型,她的头脑发育还未完全成熟,还要受青春期激素改变的影响。这种种证据都在说明,野生动物很可能不会是俞晓绒的最终选择。

  “我们以后会知道答案的。”他只好妥协地说,“不过我还真想象不出你坐办公室的样子。穿着你妈妈的西装裙,在工位上看八个小时的文件?”

  “我可以看十个小时文件,”俞晓绒颇不服气地反驳道,“如果我真的认为有意义的话。”

  “绒绒,等你要靠一份工作养活自己时就会发现,你绝大部分的付出都没什么真正的意义。”

  “这是你去非洲的原因吗?”

  罗彬瀚抬起头瞧她。俞晓绒把枕头抱在怀里,有点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在那些到处是爬虫的雨林里又找到了什么意义?”

  “没有。”罗彬瀚干巴巴地说,“我只是做了一些错事。我知道那是错的,但要改正很难——这是些大人的事。”

  俞晓绒冲着他皱眉,想必是不满意这种推脱。可罗彬瀚无法告诉她更确切的东西,他不想说,似乎也没有能力描述出来。

  “这像是马尔,”他斟酌地说,“还记得以前马尔会抱着你在沙发上看他弄来的老侦探电影?你们一整天都没离开沙发,把饮料打翻了,还把零食袋丢了一地,你妈妈看到时气坏了。她吼着问你们为什么不能停下来收拾一下垃圾。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她的吗?”

  俞晓绒沉默了一会儿。她把枕头按在腿上,一点点挤出里头的空气。

  “我想先看完这段剧情。”她说。

  “其实你们可以暂停,”罗彬瀚说,“那些不是电视节目,只是录像,不是吗?你完全可以掌控它们,选择看或不看,或者什么时候看。可当你坐在那儿的时候就一秒都不想停下,不想去管远处那些翻倒的饮料瓶。你对自己说再看十分钟就会站起来收拾桌子,结果却一直看到了凌晨。这就是那种感觉……你总说服自己很快会去做该做的事,会让一切都恢复正轨,可最后你只是坐在那儿对着屏幕发呆。你知道的,那些电影并不是真的那么有趣,它们只是给你一个不去看现实的地方。”

  “你没有面对。”俞晓绒说,她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是指责,“你只是跑去了非洲——你从整个屋子里逃跑了。”

  “对。”罗彬瀚说,“我想试试看别的出路,或许在一个没有沙发的地方,你就不会想着怎么逃避生活了。就是这么回事。”

  他很难形容俞晓绒在这段话后看着他的眼神,那似乎是失望的,怜悯的,又像是在祈求什么,但是她一个字也没评论。于是他继续端详着她,意识到她的身段显露,四肢修长,的的确确是个大姑娘了。这难道不比炼金术神奇吗?日复一日地把食物和水喂给一个婴儿,最终长成了这么大的一只俞晓绒。她从单纯的胚胎变化成了如此复杂的个体,脾气古怪,满腹心思,这并不全靠食物和水就能做成。他本该做个好榜样的,但是没能做好。

  “这些过去的事都不再重要了。”他几乎是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我们都得改进,都得从沙发上起来干活。不沉迷侦探节目,也不从屋子里逃出去,是不是?我们得互相监督,互相帮助?”

  俞晓绒的眼睛里依然写着戒备,但她着重重复道:“互相帮助。”

  “但你还是得写作业。”罗彬瀚说,“你最好没真把它们撕了。早点休息。”

  他拿着毛巾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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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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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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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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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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