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追?!”大唐瀚海都护,回纥可汗婆润的眉头立刻骤紧,铁青着脸低声诅咒,“老天爷怎么不来一场大雪,把这帮畜生全都冻死半路上?”
话音落下,他却也知道老天爷不会听自己指挥,果断将面孔转向了胡子曰,低声求教,“胡大叔……”
“往年这个时候,经常下雪吗?能下到多大?”胡子曰知道婆润这边无合格谋士可用,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话头,“弟兄们体力和士气如何?干粮和马料呢,咱们还能坚持多久?”
“往年肯定会下雪,特别是白马湖这边,一尺多深的雪很常见。”婆润想都不想,如数家珍般回应,“但是今年天气反常,比往年热了许多,至今一片雪花都没见到。”
“弟兄们昨夜看到了孔明灯,知道副都护肯定已经赶回来了。今天早晨又从孔明的残骸上得知所有家眷平安,士气大振。虽然体力最近损耗很大,但上马作战都不成问题。”库扎稍作斟酌,快速补充。
“干粮省着吃的话,还够吃十五天左右。然后就得杀马充饥了。”行军长史杜七艺一直掌管都护府的钱粮,紧跟着低声汇报,“现在最大问题是马料,光吃野地里的干草,战马的体力肯定越来越差。”
“可派人去联络姜简?”胡子曰点了点头,低声向众人确认。
“朱教头带着二十名斥候,今天一大早就出发,准备从东边绕过白马湖。”婆润也点了点头,低声给出了答案,“我预计咱们不可能一直停留在这,跟朱教头约定,如果他联系上了姜师兄,就去东南方二百里外的野狐岭。我会另外派人到那边接应他,通知咱们的最新动向。”
“野狐岭是个不错的选择。”胡子曰眉头轻挑,带着几分鼓励的口吻询问。“何不把大队人马,也拉过去?省得朱老四他们回来之后,还得多跑好几十里路才能向你汇报。”
“那边没有河,取水不方便。不像白马湖这边,随便刨几块冰回来,化开就能当水喝。”婆润摇了摇头,小声解释,“另外,从白马湖到野狐岭,沿途一马平川。我担心被突厥狗追上。”
当苦难无法将一个人打垮的时候,就会成为最好的老师。最近大半年来,经历了黑衣人截杀,父亲遇害,汗位继承权被夺和一次又一次苦战,婆润以肉眼可见速度成长了起来,思考问题之时,也早就学会了尽量往长远打算,“咱们兵马太少,队伍中还有一小半儿是伤号,跟车鼻可汗野外硬碰硬,输的可能性在八成以上。”
“如果不想与车鼻可汗硬碰硬的的话,接下来,你想怎么办?”见婆润孺子可教,胡子曰继续笑着询问。
他知道自己根本算不上什么用兵高手,顶多是经验相对丰富一些。所以,也不胡乱替婆润拿主意。而是采用循循善诱的方式,鼓励婆润等年青人先把心中的打算说出来,然后再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判断其是否可行,或者做一些局部修正。
到目前为止,这个办法效果不错。婆润听了他的话,稍作斟酌后,低声回应,“我的打算是,接下来,还像前几天那样,拖着车鼻可汗兜圈子,直到与师兄汇合到一起。但是我担心车鼻可汗狗急跳墙。以前他不知道师兄会赶回来,可能会寄希望抓了白鹿谷那边的老弱妇孺,乱我军心,所以没有使出全部力气追杀咱们。现在……”
“眼下姜简手头,能有多少兵马,你能猜得到么?”胡子曰看了他一眼,迅速打断。
“这……”婆润微微一愣,旋即带着几分尴尬承认,“猜不到。师兄去契丹大贺部那边,是为了向阿茹的父亲提亲。事先根本没打算从那边借兵。另外……”
“契丹人战斗力如何,比起你帐下的回纥勇士?”胡子曰笑了笑,再度柔声打断。
“没交过手,不知道。”婆润脸色发红,尴尬地摇头。
“即便契丹人肯出兵,仓促之间,姜简也很难像指挥瀚海勇士一样指挥他们。”行军长史杜七艺脑子快,第一个明白了胡子曰的意思,带着几分失落插嘴。
“你们几个仔细想想姜简以前打仗的习惯,如果手头有五千瀚海勇士,他昨夜绝对敢直接去偷袭突厥人的营地。而不是弄一大堆孔明灯,向你传递消息。”胡子曰点点头,叹息着补充,“所以,最好别老想着只要跟姜简汇合,一切麻烦就迎刃而解,那根本不可能!另外,车鼻可汗也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咱们跟姜简合兵一处。”
“您老说得对,我先前把事情想简单了!”婆润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坦然承认错误。
“先别算姜简那边,除了他保下了老弱妇孺这件事。接下来十天之内,你还是当他仍旧没赶回来。”胡子曰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耐心地引导婆润等年青人发挥出自己的全部本事。
婆润眉头紧皱,站起身走到舆图旁,用手指比比划划,“如果不算师兄的话,那我就只能带着大伙直接往南撤了,接下来最好的选择是小沙河。距离此地八十里远,咱们稍微走得快些,日落之前就能到河南岸宿营。并且可以随时凿冰取水。但是,过了小沙河之后,三百里之内,就没有什么像样的河流,也无险要之地可守。”
“那就继续往南走,我就不信,车鼻可汗敢一路追杀咱们到受降城!”杜七艺的眼睛突然一亮,高声提议。
“去受降城,咱们的家人呢,不要了?”瓦斯特勤想都不想,就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车鼻可汗一旦追不上咱们,肯定又会去追杀姜简和咱们在白鹿谷的家人。万一……”
“那就派人通知姜简,带着家人去契丹避难。”行军长史杜七艺将手握成拳头,用力挥舞,“车鼻可汗有本事,就一路追下去,看他一路抢到的粮草辎重,到底能支持以多久。”
“这,倒是一个办法!”瓦斯特勤皱着眉头,低声附和。“反正,咱们把汗庭都给他了。接下来去哪都无所谓。车鼻可汗却不能一直跟着咱们。”
“肯定是一个办法,杜长史不是说过么,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
“的确,咱们反正走到哪都一样。”
“对,拖死那帮突厥狗!”
……
在场的将领你一言,我一语,兴奋地表态。对前往受降城寻求大唐边军庇护,毫无抗拒之意。
先前大伙舍命跟车鼻可汗周旋,是因为担心白鹿谷那边的家人。如今,家人已经平安无事,大伙就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思维也迅速变得活跃。m.χIùmЬ.CǒM
与中原不同,塞外,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城市。牧民们也习惯于逐水草而居。得知家人平安,所有瀚海勇士的心里头,立刻没有了挂念。放眼四野,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得。才不在乎什么汗庭不汗庭,祖地不祖地。
车鼻可汗只要敢继续追,大伙就继续跑,一路可以跑到天涯海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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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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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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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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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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