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时还被太阳晒得浑身冒汗,半夜里,却又被风吹得骨头疼。特别是白马湖沿岸,风里头还夹着浓浓的湿气,让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
“都精神一些,把耳朵支棱起来。这里是回纥人的地盘,飞鹰骑上次,就是在半夜着了回纥人的道!”带队的斥候小箭(伙长)很不满意,皱着眉头高声呵斥。
“是!”“知道了!”“明白!”斥候们纷纷回应,声音却有气无力。
连续数日行军,原本就让他们疲惫不堪。偏偏主帅羯盘陀还嫌速度慢,忽然下令来了一个长途奔袭。令所有斥候们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愈发难以为继。
至于飞鹰骑半夜遇袭的教训,斥候们在心里头,多少都有点儿不当回事。有一个在战场上被人打下马来摔断了腿的废物做主帅,吃败仗不是正常么?
“你们别不当回事,沙钵罗特勤说,回纥那边,带兵的是一个很厉害的唐人。三个月前,将陟苾设打下马来的,就是他!”见众人回答得过于敷衍,斥候小箭哑着嗓子再度强调。
众斥候们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一张张面孔上,却都露出了几分鄙夷。
陟苾设是个窝囊废,沙钵罗特勤也没好哪里去。生着一张看了就让人讨厌的女人面孔不说,做事还畏首畏尾。哪里像大可汗和羯盘陀设这般,认定了目标就干,无所畏惧!
“沙钵罗特勤说,他和那个带兵的人,一起跟大食马贼……”斥候小箭的看法与其麾下的弟兄们截然相反,皱着眉头继续补充。xiumb.com
话刚说到一半儿,他却忽然闭上了嘴巴。随即,将耳朵如猎犬耳朵一般竖了起来,同时轻轻转头。
斥候们都被吓一跳,全身上下的疲倦瞬间消失殆尽。一个接一个竖起耳朵,转头向四面八方倾听。
“哗,哗……”湖水拍岸声伴着风声,在半夜里格外响亮。除了风声和水声之外,隐隐好像还有战马的嘶鸣。让人分不清到底来自身后的大营,还是黑暗中某个方向。
斥候小箭向身后挥了挥手,随即跃下马背,将耳朵紧紧贴向地面。众斥候们则齐齐带住了坐骑,以免坐骑迈动脚步,干扰小箭的判断。
没有听到马蹄奔腾声,钻入斥候小箭耳朵里的,仍旧是水波拍打湖岸的声音。单调且响亮,盖住了四下里所有其他动静。
虽然毫无所获,有股不祥的预感,却迅速涌上了小箭的心头,迅速站起身,他低声命令,“分散开,两人一组,向东和向北查探,彼此相距一里,用角声联络!”
“是!”众斥候也被他弄得神经紧张,答应着拨转坐骑。
还没等坐骑迈开四蹄,夜风中,忽然传来数声熟悉的呼啸,“嗖嗖嗖……”,又低又急。
“敌——”斥候小箭立刻意识到危险的临近,尖叫着将身体躲向战马身后。然而,却为时已晚。数十支羽箭,从湖畔的草丛里射了出来,将他和他麾下的弟兄们,瞬间全都射成了刺猬。
“哗哗……”水波拍岸声连绵不绝,掩盖住所有嘈杂,包括斥候小箭阵亡前发出的警迅。
“发信号,通知大军可以跟上!”胡子曰猫着腰钻出草丛,一边朝斥候身上补刀,一边低声吩咐。
“嘎嘎,嘎嘎嘎,嘎嘎……”沙哑的水鸭子叫声,立刻在他身边响起。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回纥斥候们,一边学着他的样子斩杀中箭的敌军,一边按照约定,向临近的袍泽发出消息。
“嘎嘎,嘎嘎……”水鸭子声此起彼落,每五十步一组,接力将消息传到三里之外。正在拉着战马前行的姜简立刻松了一口气,挥了下紧握的拳头,低声命令,“继续前进,到胡将军做好标记的位置,然后掼甲备战!”
“继续前进,到……”
“继续……”
传令兵一个接一个,接力将命令向后传递。所有瀚海都护府将士的脚步骤然加快,拉着战马和备用坐骑,如同捕猎的老虎一般,迅速且安静地向猎物靠拢。
三里的距离,成年人徒步行进,也只需要一刻钟出头。很快,将士们就看到胡子曰用敌军斥候的尸体,在湖畔摆出来的巨大箭头。
没有人觉得胡子曰残忍,也没有人对死者感觉到任何怜悯。斥候之间交锋,除了必要的俘虏之外,不会留任何活口。如果今夜胡子曰等人埋伏失败,下场也是一模一样。
“止步,掼甲,整理马鞍和马肚带!”“止步,掼甲,检查兵器和箭矢!”“止步……”低低的命令声,迅速在队伍中响起,随即,被风声和水声掩盖得无影无踪。
“敌军的营地只拉了一层鹿砦,宽度不足战马一跃。”胡子曰猫着腰跑到姜简身边,快速汇报,“营门对着西侧,从这里杀过去,是后营。没有竖箭塔,巡夜的士兵一刻钟过来一次。看不到咱们这边。”
“辛苦胡大叔!”姜简一边迅速朝自己身上套明光铠,一边低声回应,“您带着斥候在战场外围警戒,如果发现有另外两支敌军赶来支援,立刻吹角示警。”
“是!”胡子曰习惯性地行了个军礼。随即,又意识到自己是姜简的长辈,而不是他的下属,笑着摇了摇头,快速转身离去。
姜简也笑了笑,紧跟着翻身爬上菊花青,扭过头,对杜七艺吩咐,“准备沙漏,漏尽,吹角。如果在此之前被敌军发现,就看我的动作行事!”
“是!”杜七艺答应得干脆利落,伸手从马鞍旁的皮箱子里掏出一只产自大食国的沙漏,快速翻转。
沙漏的一面被铜片遮挡,另外一面,却镶嵌着水晶。装在沙漏里的荧光沙淅淅沥沥落下,让位于杜七艺身后的传令兵们看得清清楚楚。而凡是在他前方的人,却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铠甲碰撞声此起彼伏,让所有人的心脏都迅速抽紧。大伙距离敌军营地只有二百余步,虽然有夜幕和水波声做掩护,却非常容易被发现。而被敌军发现得越早,接下来的战斗就越危险。
姜简笑了笑,故意没有回头去看沙漏。而是快速整理好兜鍪,检视束甲丝绦,和兵器悬挂位置。然后,在马背上,将身体坐得稳如磐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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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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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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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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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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