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钵罗带着飞鹰骑和重伤的陟苾回到突厥别部之后,他曾经不止向一人,询问整个事情的经过。而哪怕是陟苾的亲信侍卫,也不得不承认,当日如果不是沙钵罗特勤舍命相救,陟苾设肯定会死在姜简的刀下。
陟苾为了遮羞,把姜简形容得如何奸诈狡猾,都情有可原。把轻敌大意去跟姜简单挑,又被对方打下坐骑的责任,硬推到沙钵罗头上,就实在过于恶毒了。
然而,陟苾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提醒,咬牙切齿地高声反驳,“他是不想承担见死不救的罪责!他跟那姓姜的小贼,原本好得几乎穿一条裤子。他明明可以放箭,把姓姜的小贼射死。却不发一矢,反倒提醒我去跳山沟!”
“胡说,我问过你的亲兵,沙钵罗当时射箭了,只是没射中。”羯曼陀听得忍无可忍,再度出言反驳,“如果不是他提醒得及时,你的脑袋,已经被姓姜的给砍了下来!”
“他根本不知道山沟的深浅,我跳进去之后,就变成了这般模样!”陟苾梗着脖子看向羯曼驼,喘息着高声补充,“而他,过后明明可以将那姓姜的剁成肉泥,却借口有大队唐军赶了过来,主动带着飞鹰骑撤离,放了那姓姜的一条活路!”
“当时的确有一支队伍赶了过来!”羯曼陀被气得两眼冒火,哑着嗓子回应,“这件事,我也早就调查过。”
“那唐军为什么不追杀他?你不会以为,唐军忽然全都变得不会打仗了,明知道飞鹰骑已经没有了力气,却不敢追吧!”陟苾怎么可能被他说服,继续梗着脖子,咆哮不停,“我的好大哥,唐军如果那么胆小,父汗早就带着咱们饮马渭水河畔了,又何必准备了又准备,却至今没有向南用兵?”
这话,可是触到了车鼻可汗的逆鳞。登时,后者就怒不可遏。抓起桌案上的铜碗,托盘,劈头盖脸朝着陟苾和羯曼陀砸了过去,“滚!我还没死呢。你们两个想要兄弟相残,等我死了之后再说。”
陟苾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敢躲闪,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挨砸。直到桌面上可以用来砸人的东西,已经被车鼻可汗清空。才弯下腰,顶着一脑袋茶汤谢罪,“父汗息怒,孩儿刚才口不择言。孩儿知道错了,还请父亲宽恕!”
“滚!”见他没了双腿,还努力站立的模样,车鼻可汗的心脏又是一软,指着门口,喘息着呵斥,“滚出去,想明白了你错在哪里,再来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是!”陟苾又躬了一下身,杵着拐杖,蹒跚而去。羯盘陀稀里糊涂吃了瓜落,也觉得很没意思,悻然向车鼻可汗躬身告退。
“我让你滚了么?逆子!你要气死我不成?”车鼻可汗狠狠拍了下桌案,厉声断喝。
“父汗,孩儿不敢!”羯盘陀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赶紧停住了脚步,转过头,躬身赔罪。
“你们几个,收拾了地上的东西,然后各自回各自的帐篷去。”车鼻可汗看谁都不顺眼,用手在半空中划拉了半个圈子,将所有妃子全都包括在内。
几个早就吓得瑟瑟发抖的年轻妃子,如蒙大赦。连声答应着去收拾地上的狼藉。不多时,便完成了车鼻可汗交代的任务,以最快速度退出了帐篷。
“陟苾刚才说的事情,你真的调查过了?”车鼻可汗余怒未消,不待妃子们的脚步声去远,就沉声询问。
此刻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羯盘陀父子两个。后者不用猜,就知道问话的目标是自己。犹豫了一下,低声回应,“禀父汗,我的确调查过了?陟苾的指控,纯属恩将仇报。”
“你确定?”车鼻可汗皱了皱眉,看着羯盘陀的眼睛追问。
“这……”羯盘陀顿时有些犹豫。想要给出一个肯定答案,却没有任何有力的凭证。想要违心地支持陟苾的指控,同样,除了陟苾的一面之词以外,拿不出其他证据。
“不必犹豫,有什么说什么?我不会因为你的话,就去责罚沙钵罗。也不会因为你替沙钵罗分辩,就去惩罚陟苾。”将自家儿子的表现看在眼里,车鼻可汗撇了撇嘴,快速补充。
这就是他不喜欢羯盘陀的地方之一。明明陟苾已经失去了挑战他地位的能力,沙钵罗成长起来之后,却有可能向他发起挑战。他却总想着弄清楚事情背后的真相,而不考虑如何选择才符合自己的利益。
这样的人,可以做一个合格的长老,合格的兄长,却绝对不适合做可汗。特别是在漠北局势越来越错综复杂的情况下,选择他做突厥别部的可汗继承人,绝对会埋下灾难的种子。
“禀父汗,迄今为止,对沙钵罗的所有指控,除了他跟姓姜的小贼曾经同生共死之外,其他全都是陟苾的猜测。”被自家父亲看得激灵灵又打了个冷战,羯盘陀咬了咬牙,沉声回应,“沙钵罗同样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但是,按照咱们突厥人的规矩,我选择支持沙钵罗!”
“嗯?为何?”没想到,向来表现得很木讷的大儿子,居然还有口舌如此伶俐的时候,车鼻可汗立刻被勾起了兴趣,歪着头询问,嘴角含笑。
“如果陟苾的指控,句句为真,结果便是他输给了沙钵罗。勇气,心智,人望,全都输了个精光。”尽管被车鼻可汗看得心中发毛,羯盘陀仍旧硬着头皮解释,“而按照咱们突厥人的规矩,输了的人,没资格指控胜利者,只能乖乖向对方臣服!”
“好,好!”车鼻可汗又是惊诧,又是欣慰,连连抚掌。
这才是他想要的答案,而不是一味地考虑是非曲直。这也是他想要的继承人,而不是光会逞匹夫之勇,或者光会耍弄阴谋诡计。
“如果沙钵罗真的像陟苾所指控的那样歹毒,你又该怎么做?”存心想要试试羯盘陀的上限在哪,车鼻可汗忽然停止了抚掌,笑呵呵地询问。“实话实话,哪怕你答错了,为父也决不会怪你。”琇書網
“我会装作不知道。”羯盘陀稍加斟酌,就给出了一个与自己粗犷外貌截然相反的答案,“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兄长,将他带在身边,为他创造立功和成长的机会。如此,才能提醒我自己,不要懈怠。才能帮助父汗,实现咱们突厥人百年不易的夙愿,饮马中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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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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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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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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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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