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打猎。他是准备以打猎为名,将戈契希尔匪帮犁庭扫穴!”刹那间,姜简也明白了吴黑闼老将军的真正用意,兴奋得难以名状。
自打平安回到受降城之后,发现李素立根本不想管城外的“闲事”。他就开始琢磨,如何才能找戈契希尔残部讨还血债。
只是琢磨来琢磨去,他都没琢磨出一个太妥当的主意。却没想到,自家师父居然悄无声息地,就将戈契希尔在草原上的临时老巢给挖了出来,随即就直接来了一场长途奔袭!
而长途奔袭,姜简以前只从胡子曰讲的故事里听说过,具体如何去做,却毫无所知。最近这三天,师父吴黑闼,竟然将一场长途奔袭的整个过程,一步步地展现在了他眼前!
“吴良谋,吴良才,姜简听令!”还没等他来得及向老将军吴黑闼说一声感谢,后者却已经开始调兵遣将,第一道军令,就点到了他和两位熟人的名字。
“卑职在!”吴良谋和吴良才两人,双双上前半步,肃立拱手。
“晚辈也在!”姜简心神一凛,赶紧学着二人的模样,出列领命。
“你们三个,带五十名弟兄,充当前锋。半个时辰之后,提前出发,摸至距离白狼谷十里处等待大军。沿途遇到敌方斥候,一律当场格杀,不要放走半个。”
“得令!”吴良谋和吴良才同时看了一眼姜简,干脆利落地回应。
“得令。”姜简的回应声,稍稍慢了半拍,还带着一丝战栗,却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过于激动。
“多跟着他们两个学,不懂就问!”吴黑闼笑呵呵地冲姜简点点头,柔声叮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谁都不是天生的将种。学会了,变成自己的本事,他们两个肯定也会替你高兴。”
说罢,又将目光转向吴良才和吴良谋,“你们两个,替老夫好好带着他。到了白狼谷附近,如果大食贼人毫无察觉,就等待老夫赶过来一起收拾他们。如果不慎被大食人发现,就给老夫直捣虎穴,不必等待,也不必请示!”
“得令!”吴良才和吴良谋再度肃立拱手,随即拉起姜简,转身就走。
“等……”姜简本能地想要二人等自己一下,好歹让自己跟师父表个态。话到了嘴边,又果断改口,“多谢师父,弟子一定不辜负您的教诲!”随即,迈开大步,旋风般离开了中军帐。
“我相信。”看着他的背影,吴黑闼笑着嘀咕。声音很小,根本不可能被姜简听到。
他临时心血来潮,许诺教导姜简三十天。如今已经是第二十三天凌晨。等收拾完了不长眼睛的大食匪徒,返回受降城之后,师父之间的缘分也就到了头。
以李素立的狭窄心胸,受了他的擎肘,肯定早就把状子告到了长安那边。而算算日子,朝廷将他调往别处的命令,差不多也快抵达受降城了。
吴黑闼不在乎接下来自己会被调到何处。反正凭着大唐立国时那些战功和玄武门内那一场厮杀,只要他不像侯君集和张亮两个那样犯糊涂造反,哪怕说再多的“错话”,管再多的“闲事”,从三品云麾将军的散阶和开国伯的爵位都不会丢。(注:散阶一般都会高于实际职务,代表着有做同阶实职的资格,并享受相应待遇。)
而云麾将军的散阶不丢,他身边这一团亲兵就不用交给别人。开国伯的爵位不丢,凭借俸禄和勋田,他和全家人的吃穿用度,也都不用发愁。
至于其他,吴黑闼才懒得管。他只在乎自己日子过得顺心不顺心,念头通达不通达。
打着戈契希尔匪号在受降城附近烧杀抢掠的大食斥候队,显然是令吴黑闼心中念头不通达的“钉子”之一。
且不说受降城外,那方圆数万里土地,也属于大唐治下。忽然出现了一伙无可不做的匪徒,身为大唐的将领,他不能放任不管。wWW.ΧìǔΜЬ.CǒΜ
即便不从维护大唐朝廷颜面和利益角度,换在江湖眼光,打劫了货物还把货物的主人全都赶尽杀绝,也犯了江湖大忌。
当年瓦岗军,听闻有此等恶匪,一定会不远千里发兵征讨,替天行道。如今瓦岗军早已成为历史,瓦岗寨也早就化作了一片焦土。但他吴黑闼还活着,就无法忍受此等恶匪,于自己眼皮底下横行!
“吴双,你带二十名弟兄,也是提前半个时辰出发,马不停蹄,迂回到白狼谷之后。不必交战,只管天亮后,截杀漏网之鱼!”深吸一口气,吴黑闼举起了第二支令箭,高声吩咐。
“得令!”亲兵旅率无双高声答应着上前,胸口处热血激荡。
吴黑闼将令箭拍在他手心上,继续调兵遣将。
“张横,你带二十名兄弟……”
“刘树……”
虽然麾下总计才二百多名弟兄,却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
接到命令的将校们纷纷快步离去,各自从帐篷里喊醒相应的弟兄,做出征准备。很快,整个营地,都从睡梦中醒来,人的走路声和战马的响鼻声,连绵不断。
姜简对如何带兵,原本只停留于书本。但是,有吴良才和吴良谋两个“教头”手把手教,也很快就入了门儿,并且越干,越跟以前学到的知识对上了号。
半个时辰在忙碌中匆匆而过。到了预定的时刻,吴良才一声令下,先锋队策马离开了临时宿营地。一人三骑,迅速消失于夜幕之下。
卯时四刻,天还远不到亮起来的时候。大伙的头顶上只有星光,然而,吴良才却仿佛变成了一头觅食的猎犬,总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和道路。
“俗话说,斗转星移。北斗星四季旋转,启明和长庚的位置也会变化。但北极星永远位于北斗星的勺子柄所对,其所在方向,也永远是正北。”仿佛察觉到了姜简心里的困惑,吴良才主动向他解释,“另外,咱们派出去的细作,在路上也留下了一些标记。只要你方向找对了,每走五六里路,肯定能将这些标记找到。在外人眼里,这些标记都不会太起眼儿。而咱们自己,一看就能分辨得出!”
“多谢!”姜简礼貌地拱手,随即抬头观察北极星和北斗星,与吴良才所说的话相互印证。
草原空旷,缺乏遮挡,也没什么炊烟,北极星和北斗星看起来都远比长安城那边明亮。很容易,他就确认,自己是在一直向北走。
而低下头寻找斥候留下的标记,难度就增加了数十倍。姜简看得两只眼睛都开始发涩,却除了青草、蒿子和灌木之外,一无所获。
“标记每次都不一样,你得提前跟斥候约定。”吴良才见他学得认真,忍不住又主动出言指点,像这次,我们约定的是,用跳兔尿做标记。小卓,一会儿你将灯笼压低些,让姜兄弟看个清楚。”
后半句话,是对身边的一名伙长所说。后者闻听,立刻答应着将手里的气死风灯放低,并且策动坐骑超过了姜简半个马头。
姜简带着几分好奇,借着灯光凝神细看,却仍旧一无所获。正准备向吴良才核对一下,自己是不是理会错了对方的意思,后者的话却又传进了他的耳朵,“向左看,那从灌木,顶上被削了一层那块。”
姜简心中一凛,迅速扭头,果然在自己战马左侧不远处,发现了两大丛沙棘。这种植物杆上长满了尖刺,很少有动物愿意以其枝叶为食,所以顶部通常都长成了锅盖形。而其中一丛沙棘,仔细看去,顶部却凹进去一大块,就像被狗啃过的馕饼。
伙长小卓迅速考过去,用灯笼下口对准缺角。翠绿色的缺角处,立刻泛起了诡异的幽兰色,就像有人朝着上面泼了一大桶颜料。
“跳兔尿没发臭之前,在烛光下就呈这种颜色。另外,味道也跟人和牲口的尿完全不同。如果没有气死风灯,你可以用自己的鼻子去闻,甚至用舌头去舔。”带着几分调侃,吴良才笑着补充。(注:跳兔,又名草原跳鼠。啮齿类动物,极其擅长跳跃。)
姜简却信以为真,果断跳下坐骑,用鼻子去嗅发蓝色处的气味。一股骚臭,顿时穿过他的鼻孔直钻顶门,令他的两只眼睛,迅速“热泪盈眶”。
“你还真闻啊!”吴良才感觉好生负疚,赶紧策马冲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上马,上马,别耽误功夫。咱们带着着细犬呢,就在队伍前头。狗鼻子比你好使,早就闻过了。要不小卓和我怎么可能一找一个准!”
原来如此!姜简终于恍然大悟,然而,却丝毫不以吴良才刚才捉弄自己为忤。毕竟,对方传授给他的学问里头,没有掺杂任何水分。
动物尿可以留在草原上做标记,非自己人很难觉察得到。而某些特别的动物,比如跳兔,其尿液非但味道独特,在灯光下也呈幽蓝色,用来给自己人指路,再好不过。
在携带着猎犬的情况下,可以让猎犬追踪己方斥候留下来的秘密信息。而万一没有猎犬,事急从权,人的鼻子,也一样能够做到。只是没有猎犬的鼻子那样灵敏,还需要忍得住那股子特别的骚臭。
“嘎嘎嘎,嘎嘎嘎……”前方忽然传来的夜猫子的叫声,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之中,听起来格外刺耳。
“还有十里!”吴良才立刻顾不得再指点姜简,策马向前猛跑了二十几步,随即迅速举起掌,在半空之中横向挥舞,“从我往后,所有人下马,检查坐骑肚带。然后披甲,吃干粮,喝水,给战马喂鸡蛋和黑豆。”
没有任何人回应,所有位于他身后的弟兄,全都勒住了坐骑,翻身跳向地面。而位于他前方的十几个弟兄,包括校尉吴良谋,则继续策马向前,转眼不知去向。
队伍中,立刻响起了悉悉唆唆的声音。姜简比大伙慢了半拍,跳下坐骑,扭头四下张望。只见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为即将到来的厮杀做最后的准备。对于脱离队伍的吴良谋等袍泽,不闻不问。
“贼人来自大食军队,不是寻常匪类,营地外围,肯定会有暗哨。”吴良才的声音再度于他身边响起,告诉他想知道的答案,“咱们的斥候,前几天就在周围活动了。舍弟去和斥候接头,然后解决掉暗哨,以免打草惊蛇。”
“他们就十几个人。”姜简立刻开始替吴良谋担心,压低了声音提醒,“戈契希尔比突厥飞鹰骑,战斗力强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放心,足够!”吴良才拍了拍肩膀,回答声里充满了自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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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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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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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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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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