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胡子曰。来人长得跟胡子曰很像,或者说,来人第一眼看上去给他的感觉,与胡子曰极为类似。但仔细看,二者之间又存在着非常明显的差别。
胡子曰脸上,比来人多一丝市侩气,还多了三分卑微。那是做小本生意者身上特有的气质,做的时间越久,越浸入到了骨头深处,很难掩饰和洗脱。
而来人,却身上却没有这两种气质,代之的,则是一股子桀骜和狠辣。就像一头曾经傲笑百川的老虎,哪怕收起的爪子和牙齿,也让百兽不敢轻易冒犯。
“吴,吴老将军,您,您老怎么来了?”那张姓参军动作比姜简还快,一个箭步迎到帐篷门口,赔着笑脸询问。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张参军态度恭敬,那男子也不便再奚落他。也笑了笑,放缓了语气回应,“听弟兄们说,今天下午,有个少年郎带着二三十名同伴,硬撼了突厥别部的五百飞鹰骑。老夫刚闲着没事儿,就过来看看这位少年英雄。”
“只是,只是他自己汇报的,未必做得了真。”张参军心中暗暗叫苦,却硬着头皮朝姜简身上泼脏水,“您老也知道,他这个年纪的半大小子,最喜欢吹牛。哪怕是连突厥人的影子都见到,回来也敢吹嘘说……”
吴将军根本没心情听他废话,摆摆手,正色打断,“我派出去核实的第一波斥候,已经回来了。那座山坡附近,留下来的突厥人尸体不止两具,还有很多死马和死骆驼的尸体。第二批斥候,还在路上。估计有关戈契希尔匪徒的消息,今夜子时之前也能带回来。”
“这,这……”张姓参军先前找姜简问话之时,表现得有多嚣张,此刻就有多尴尬。红着脸,无言以对。
对方的官职,眼下只是个正四品将军,并不比他背后的靠山高。然而,对方在军中的资历,却远非他的靠山可比。
此外,对方头上,还顶着一个开国县公的爵位。而放眼整个燕然都护府,连大都护李素立,都不过才是高邑县侯。不但照着县公差了一级,还差了最关键的“开国”两个字,份量完全不属于同一个档次。
只是这位吴将军,自从上次在追随圣上讨伐高丽一战中吃了个大亏之后,已经处于半退隐状态。眼下名字挂在燕然大都护府这边,平时却很少露面。今晚却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颜面,竟然把这尊大佛给搬了出来?
“捉弄人,要注意分寸。开玩笑过了头,引起误会,就不美了。张参军,你说,是也不是?”一句话将张姓参军憋了半死,那吴将军也不穷追猛打,又笑了笑,主动给对方找台阶下。
“是,是,您老说得没错。刚才我最后那几句话,就是跟姜兄弟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夜风很凉爽,张姓参军的额头上,却有汗水滚滚而下。只好一边抬手抹汗,一边连连点头。
吴将军礼貌地朝他摆了摆手,缓步走向姜简,“你叫姜简是吧?行,有本事!没给你阿爷丢脸。”
“吴将军过奖了,在下当时只是无路可退而已!”姜简先就发现,此人声音虽然听上去还是中年模样,胡须却已经斑白,眼角也有了明显的鱼尾纹。笑了笑,退后两步,以晚辈之礼躬身,“晚辈姜简,见过吴将军!”
“嗯,不错,不骄不躁,是个好汉子。”吴将军毫不犹豫地受了他的礼,随即笑着点头,“老夫跟你这般年纪之时,可没你稳重。”
不待姜简谦虚,他又快速摆手,“行了,大半夜了,该问的他们也问完了。你赶紧回去安歇去吧!明天上午吃过朝食,记得到大都护行辕左侧的第一个坊子那边找老夫。老夫姓吴,名黑闼。你明天到那边报上名字,巡逻的兵卒自然会带你进去。”
“多谢吴伯父,小侄明天一定去聆听您的教诲!”以姜简的聪明,岂能听不出这位名叫吴黑闼的将军是在故意替自己解围?赶紧再度长揖及地。
“行了,别拜了,老夫看着头晕!”吴黑闼却是不拘虚礼的人,看了他一眼,懒懒地挥手。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了张姓参军,“该问的话问完了吧?问完了,老夫可就带他走了。”xǐυmь.℃òm
“吴将军且慢!”张姓参军立刻又着了急,硬着头皮伸手阻拦,“有些,有些细节,有些细节还没问清楚。并且,大都护身边的刘长史……”
“别告诉我是谁,老夫不想听。”吴黑闼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浑身上下杀气弥漫,“老夫也不想掺和你们那些麻烦事。老夫年纪大了,就求个心安。你回去尽管向给你下命令的人汇报,人是老夫带走的。老夫还派了亲兵,去客栈给他站岗,就好了。哪个不服,让他亲自来自找老夫理论!”
“这,这……”张参军被无形的杀气逼得踉跄后退,不得不侧身让开道路,“老将军这是哪里话来,哪里话来。您,您老想带他走,就带他走便是。剩下的细节,卑职改天去问别人。”
“躁呱!”吴黑闼没好气了补充了一句,迈开大步,给姜简带路,“你,还愣着作甚?等着在军营里吃宵夜么?跟老夫走,老夫送你回客栈!”
“不,不敢!”姜简佩服得眼冒金星,答应着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再度拱手,“有劳吴伯父了。晚辈本该自己走回去,只是,只是初来乍到,不怎么认识路!”
“行了,别捡着便宜还卖乖。”吴黑闼这张嘴,不开口则已,开口就不给人留半点儿面子。“不认识路,去突厥别部的路你还不认识呢,怎么有胆子独自一人往那边跑?你阿爷的本事,不知道你学会了几成。他当年的能说会道,我看你早已青出于蓝!”
“吴伯父教训的是,晚辈多嘴了。”姜简被数落得面皮发烫,连忙小声认错。话音落下,却安耐不住心中好奇,试探着询问,“伯父您跟家父以前……”
“我跟他以前,一道追随在当今圣上身后,在玄武门那旮旯,伏击过隐太子!”吴黑闼翻了翻眼皮,淡然透露。仿佛在说一件,喝醉了酒之后跟人打架的小事儿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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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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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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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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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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