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垂眸看着贺九思,默不作声,仿佛在斟酌该怎么治他的罪。

  依照大乾律法,带刀闯入御书房是犯上作乱的大罪,足以株连九族,可贺九思是皇子,第一族就是弘景帝自己,所以这个罪名是万万治不得的。

  可他在御书房闹出这么大动静,差点杀了雍王,总不能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雍王飞转着脑子暗想这次绝不能放过贺九思,变坐为跪膝行到弘景帝面前哭嚎:“父皇……父皇……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九弟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儿臣喊打喊杀,儿臣冤枉呐……”

  贺九思冷笑,挥舞着拳头就想让雍王满脸桃花开!

  “你给朕跪好了!”弘景帝暴喝,“光凭对方几句话就断定是你二哥所为,万一是他们张冠李戴恶意挑拨呢。”

  贺九思当即表示:“那父皇您说吧,除了二哥还能是谁,贵妃张氏和丞相吗?那不都是他们一家的么。”

  弘景帝被他噎地说不出话来。

  雍王却不能让贺九思占领上风,瞥了太子一眼抢白道:“也兴许是有人知道九弟与儿臣失和,故意栽赃嫁祸给儿臣呢。

  就像相府寿宴的那次,明明儿臣才是受害者,却偏偏有人说儿臣是自导自演……”

  雍王越说越委屈,演得跟真个儿的似的,伏在地上让弘景帝给他做主:“儿臣对此事毫不知情,恳请父皇彻查,还儿臣一个清白!”

  “你还有清白呢,”贺九思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父皇几个儿子里属你心思最歹毒,和你流着一样的血,本宫都嫌脏!”

  却不小心连皇帝和太子一并骂了进去。

  “小九!不得胡言。”太子低声斥他,心里却在说“骂得好!”

  弘景帝也是一脸不高兴,垂眸睨了贺九思一眼,缓缓道:“你遇刺一案朕已经交办锦衣卫去查了,很快就会给你个交待。”

  贺九思纠正道:“父皇,不是儿臣遇刺,是小……是明世子遇刺,儿臣是救人的时候不小心被牵连了进去,需要个‘交待’的人是明世子,不是儿臣!”

  “那你想如何?用你二哥的命去向明世子邀功请赏吗?”

  弘景帝浑身都是低气压,寒声提醒贺九思,“贺九思你最好给朕认清楚自己的立场,你是朕的儿子,不是明衡的!”

  所有人齐齐屏住了呼吸。

  继上次父皇质问他“到底是谁的儿子”,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出类似的话了,贺九思知道自己不能再明目张胆地为小昀儿说话,不然就不是在护着他,而是在害他。

  敛了敛自己张狂的气息思绪飞转,抓住“雍王要连他一起灭口”这一点和弘景帝诉苦:

  “父皇明察,儿臣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也没有要向明世子邀功请赏,儿臣就是想问问二哥,儿臣做了什么妨碍他的事,他要连儿臣一起杀?”

  雍王急赤白脸:“本王没有要杀你!”

  说完觉得不对劲又赶紧补充:“也没有要杀明世子!”

  贺九思冷哼,“那二哥的意思是我栽赃嫁祸你了?那些死士一看见我出现就拔刀向我冲了过来,振振有词地说自己是雍王府的人,要‘一个不留’,弟弟亲身经历亲耳听到的事情还能有错?”

  “我……”

  雍王急着辩解,被贺九思毫不犹豫地打断,“我承认我平时看二哥你不顺眼处处和你作对,可‘残害手足’这么大的罪名我能凭空捏造出来?

  还有我肩上的伤,当时若不是我躲得及,这一剑刺的就不是肩膀而是心口,为了嫁祸二哥我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二哥觉得我会干这种蠢事儿?”

  雍王倒吸一口气憋住,几乎要被贺九思气得背过气儿去。

  你怎么不会干这种蠢事,这世上还有你不敢干的事吗?

  雍王在心里狠狠唾弃着贺九思,奇怪他话锋怎么转得这么快,琢磨了半晌反应过来,“残害手足”的罪名远比“刺杀明世子”要严重得多,这小混蛋是在给他挖坑呢!

  他就说贺九思不安好心,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他这辈子都别想有机会坐到那张椅子上!

  察觉到贺九思的意图后,雍王迅速镇定下来,挺直了上身跪在弘景帝面前指天立地道:“父皇!儿臣对天发誓,小九说的这些儿臣概不知情,儿臣若有半句虚言,天地共诛!请父皇明察!”

  说完狠狠一头磕在地上,听得太子的脑袋仁儿也跟着疼。

  贺九思才不吃他这一套:“二哥用不着发毒誓,发毒誓有用的话你这会儿就该回雍王府救火了,你把你府上的死士叫出来,本宫当面和他们对峙!”

  雍王咬死不认:“王府里根本没有死士,九弟要和谁对峙?”

  竟然没诈出来!

  贺九思不可思议,就在他寻思还有什么办法之际,太子发话了:“九弟身上还有伤,先回承明殿歇着吧,雍王兴许真的是被冤枉的。”wWW.ΧìǔΜЬ.CǒΜ

  “哥……”

  贺九思还想着争辩,被太子一眼瞪住,拱手和弘景帝请罪:“小九一时冲动擅闯御书房,儿臣这就押他回去闭门思过。”

  又转过身和雍王说:“二弟也受了惊吓,尽快回府让太医给瞧瞧吧,需要什么药材本宫差人给你送过去,算是替小九给你赔不是。”

  这就是要息事宁人的意思。

  雍王怎么肯善罢甘休,贺九思持刀擅闯御书房可是重罪,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就没有第二次了。

  太子看出他的意图,淡淡道:“小九虽然随心所欲,但从不信口雌黄,虽然那些死士有可能是栽赃嫁祸,但也兴许是雍王府的下人打着二弟的旗号在外面兴风作浪,为了不埋下祸根,二弟最好也回去好好查查。”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府里干不干净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还是个聪明人大家就各退一步,不然就鱼死网破!

  雍王却不信这个邪,他那些死士都被养在城外的庄子里,庄子记在管家一个拐了十八个弯的亲戚头上,就算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而贺九思擅闯御书房可不一样,事情就发生在父皇眼皮子底下,他想赖都赖不掉!

  雍王打定主意要和太子硬刚,刚要抬头奏禀,却撞进弘景帝心知肚明的眼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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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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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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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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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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