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羽白心底一沉,“殿下为何会这样想?”
贺九思沉吟着道:“京中刚传出学子要向朝廷请命的消息时,明世子曾以身涉险主动接近曹谏之扰乱视听,颇有成效。
结果后来他们又倒打一耙说明世子也支持裁军,逼得明世子没办法躲去了明觉寺暂避风头,我若是明世子,定会把京中发生的事传信告诉宁王爷。”
“然后呢?”温羽白追问,“明世子告诉了宁王爷,宁王就会主动请旨裁军?”
这是什么理论依据?
贺九思揉了揉被酒劲儿冲得有些昏胀的额头,抱歉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宁王的心里其实也有一杆秤。
朝廷急着裁军不是全无道理,北境养着那些老弱残兵同样弊大于利,明世子在邺京处境艰难,宁王肯定不会弃之不顾。
就好像那些寻常百姓的家里,孩子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往家里送信,为人父母的第一时间肯定不是想办法寻仇,而是先确保孩子的安全。”
是这样吗?
温羽白反过来思考,如果宁王不支持裁军,那朝廷和北境的关系瞬间就会陷入焦灼的状态。
到时候战事一触即发,他作为皇帝留在身边的人质,必定首当其冲……
所以父王支持裁军也是为了让他在邺京的日子好过些?
明若昀一阵动容,他久处上位习惯了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所以凡事都走一步看三步将身边的人都护在羽翼下,却忘了宁王爱子极深,也是他的羽翼。
“殿下见解独到,在下自愧不如。”
贺九思不敢当他这句夸,“我这点儿学识在公子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公子可别笑话我了。”
温羽白淡淡一笑,见掌柜的从门外进来,问:“大夫什么时候来?”xiumb.com
掌柜的把手上的药碗递给他,话里有话道:“小二已经去请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姜汤有驱寒的奇效,小人专门去厨房煮了一碗,公子给九殿下服下吧。”
温羽白点点头和他道谢,亲自把碗端给贺九思。
贺九思哪好意思让他伺候自己,手忙脚乱地赶紧接过来,一边吹凉一边往嘴里灌。
温羽白不动声色地站到他身后,没话找话地转移他注意力:“方才殿下说明世子一定会去信给宁王通风报信,殿下不怪他么?”
贺九思把嘴里的姜汤咽下去,感同身受道:“为什么要怪他?那群学子针对的人是他的父亲,他身为人子维护自己的父亲不是应该的么。
换位思考,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谁敢污蔑我父亲,别说通风报信,我能搅得他们阖族上下不得安宁……”
说完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姜汤怎么喝下去还犯困了呢。
温羽白一手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顺走他的碗放到桌上,温声道:“殿下方才喝了不少酒,这姜汤灌下去必定会把酒劲全催出来,外面夜深露重,殿下今晚便宿在酒楼吧。”
贺九思揉着眼睛又打了个哈欠,“也好,劳烦掌柜在旁边给我开一间上房,我今晚就……”
仰面倒在温羽白身上。
温羽白早有准备地撑着他的肩膀把人扶住,掌柜和小二见状赶紧上前帮忙,三个人合力把贺九思抬到了温羽白的床上。
“这蒙汗药能让他睡多久?”
掌柜的想了想:“禀主上,属下怕语姑娘施针的时候把九殿下疼醒,用了比正常多一倍的量,这一觉九殿下怕是睡到明天日晒三竿都不会醒。”
温羽白点点头,俯身给贺九思把被子盖好,“去看看明语到了没有,催她快些。”
掌柜的说好,立马转身去办,正巧和明语迎面相撞。
“婢子拜见公子。”
明语先给温羽白请安,然后把肩上背着的药囊取下来,先给贺九思诊脉。
她来的路上已经和店小二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九殿下的伤是为了维护宁王府受的,诊得格外用心。
温羽白站在一旁也不打搅她,等她诊好了脉要看贺九思的伤时还主动搭手帮她掀被子。
明语立马从他这一举动上察觉到他对贺九思伤势的在意,小声宽慰道:“公子别担心,九殿下伤得不重,婢子一定会让他恢复如初。”
温羽白不怀疑明语的医术,她敢说能让贺九思恢复如初就一定能办到,当下立马就松了一口气。
贺九思没有别的爱好就喜欢骑马,若是留下病根一定会影响行动,他都已经这么可怜了,千万不能有事。
“交给你了。”
温羽白退到一旁继续等,不打搅明语给贺九思治腿。
明语和他欠欠身,手脚麻利地从药囊里拿出她最宝贝的金针——九殿下的腿若有后遗症世子必定会觉得亏欠他,她得把看家的本事拿出来。
温羽白见她用的是金针而不是平时惯用的银针,以为贺九思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得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明语背对着温羽白没看见他脸上显而易见的紧张,在贺九思红肿的腿上捏来按去,然后找准穴位捻着金针专心致志地扎了下去。
贺九思条件反射地一弹,吓得温羽白两步奔上前,急问:“他怎么样?”
明语没吭声,而是按住贺九思的腿继续行针,温羽白怕贺九思再弹起来影响明语诊治,赶紧帮忙按住他。
精致的客房里悄无声息,不知过了多久,明语长长吐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笑着对温羽白说:“公子放心。九殿下已经没事了,婢子马上开一副舒经活血的药给他服下,保证药到病除。”
温羽白点点头和她说“辛苦了”,看贺九思的腿被扎得像刺猬一样,扯过被子把他上身盖好。
腿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可别把上面再冻出问题。
明语心细如发,直觉几日不见世子对九殿下的态度明显和以往大不相同,大概是因为九殿下这次不惜违抗皇帝的旨意也要维护宁王府,世子一时心软,原谅了他先前的冒犯吧。
明语越想越觉得是,算着时间把贺九思腿上的金针全拔下来,又写了张方子递给掌柜,交待他明日一早就去抓药煎给贺九思服下。
“九殿下服了蒙汗药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婢子给公子看看脸上的面具吧,戴了这么多天,也该是时候揭下来透透气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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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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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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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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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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