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掌柜说公子羽白的风姿举世无双,这般气度,确非常人可比。
但比起他们家小昀儿还是差了一大截儿。
贺九思毫不犹豫地在心里想,他本以为公子羽白会低调地从酒楼正门进来,然后和掌柜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谁知对方看似低调却是个十分讲究排场的人,又是撒花瓣又是请镖师送匾,出场的方式不仅吸引了酒楼里客人的注意,在酒楼外也引起了轰动。
知道的人明白你是来道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哗众取宠的呢。
你最好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厉害,否则本宫必要你好看!
贺九思冷嗤,看着公子羽白和掌柜的互相问安:“原计划昨日就该到了,结果准备贺礼耽搁了些脚程,掌柜莫怪。”
掌柜哪敢怪罪,笑得跟见到自己东家似的一样谄媚,“公子能来已经是小人的福气,这么好的楹联和店名,酒楼以后的生意一定蒸蒸日上!公子一路奔波一定辛苦了,快请上座!”
温羽白连称愧不敢当,随掌柜迈进酒楼。xiumb.com
一众奔着公子羽白来的人终于见到了庐山真面目,争先恐后地上前和他自报家门,江州的钟良、祁州的方承志……温羽白彬彬有礼地和他们颔首致意,气得曹谏之咬碎了一口牙。
如今邺京的学子里,他自认是最有声望的,在公子羽白没来之前,其他人都是围着他环绕而坐,然而公子羽白一出现这些人立马将他抛到脑后,随风摇摆的墙头草不外如是。
不过是个过气的会元,连殿试都没参加,怎么还有脸大张旗鼓地出现在这里。
曹谏之在心里鄙夷道,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脸色,施施然走到公子羽白面前和他见礼:“在下博州解元曹谏之见过公子。”
温羽白坐在掌柜专门给他准备的雅座上打量曹谏之,惊奇道:“你是博州今年乡试的解元?”
曹谏之见他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心底一阵不悦却没有表露出来,谦虚却难掩得意道:“在下不才,侥幸而已。”
温羽白点点头,“我与梁少卓曾有一面之缘,他在策论上的见解十分独到,你能比过他摘得乡试魁首,确实侥幸。”
曹谏之:“………………”
正常人会这么聊天?
不应该客套几句说“曹兄过谦”了吗?
温羽白这是什么路数?
曹谏之被温羽白出其不意的回答杀了个措手不及,躲在众人背后看戏的贺九思都快笑疯了,这温羽白有点儿意思。
那些看不惯曹谏之的学子也偷偷抿了抿嘴,被温羽白的话勾起了好奇心:“梁少卓是何许人也?能得公子青眼,他在策论上的见解真有那么厉害?”
温羽白不吝赞许道:“至少在我接触过的读书人里,无人能出其右。”
曹谏之冷笑道:“少卓兄在策论上确实有过人之处,可惜今年博州乡试的试题里没有策论这一项,他只能饮恨止步了。”
温羽白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含笑道:“无妨,天生我材必有用,以他之能,即便不走科举这条路,也必能在别的方面发光发热。”
“就像公子一样吗?”
曹谏之笑吟吟地看着温羽白,言语之间已经带上了挑衅的意味。
众人经他提醒想起温羽白当年高中会元之后匆忙从邺京离开,至今也没有再参加过科举,好奇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温羽白淡淡一笑,避重就轻道:“没什么,就是办了间书院收了几个学生,靠村民们的接济勉强维持生计而已。”
可看他周身的气度和言语间透露出来的骄傲,真不像沦落到要靠村民接济度日的地步。
于是众人对他的书院更好奇了,纷纷问他叫什么名字开在何处,万一自己落榜了能不能去讨个教书先生的闲职糊口。
温羽白权当他们是开玩笑,“在下收的学生都是些乡野村民家的孩子,平时性子顽劣不堪不服管教,动不动还打架生事,诸位若屈尊到我那里,怕是要屈才了。”
野孩子、性子顽劣、还打架……几乎囊括了一个坏学生能具备的所有缺点,温羽白的声名是何等显赫,如今却沦落到这步田地,果真是因为当年没有参加殿试,让他没脸再参加科考了吗?
众人不免唏嘘,想问他当年为何没有参加殿试又难以启齿,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曹谏之被抢了风头正愁没机会给他下马威呢,闻言果断把话接过去:“公子现在有了自己的书院那就是‘先生’了,我们还是一群要为明年春闱挑灯夜读的‘学生’,公子若不嫌弃,传授一下连中两元的经验如何?”
连中两元、止步三元,曹谏之这是在提醒他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已经“过气”了吗?
温羽白低垂着眼眸看也不看曹谏之,他当年没有参加殿试是因为提前收到了北境要开战的消息,不得不连夜赶去雲州,和他们这群把“入朝为官”当成毕生所愿的人可不一样。
再说他当年参加科举不过是想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平,说白了完全是为了玩票,怎么听曹谏之的语气感觉是他害怕考不上状元当了逃兵呢?
温羽白把玩着手上的折扇觉得十分好笑,也罢,他专程来邺京走这一遭就是为了毁掉曹谏之在众学子间的声望,既然他主动送上门,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曹解元过奖了,在下不过一介白衣,如何能称得上是‘先生’,若论年纪,还是在下该称呼曹解元一声‘兄长’才对。”
温羽白当年声名远扬不仅是因为他险些“三元及第”,更因为他是所有考生里年纪最小的,仔细算算,温羽白参加科考的那年,曹谏之还在书院里跟着先生背书。
人家中会元的时候你还在啃书,你参加科举时人家都开书院教学生了,谁高谁下?
贺九思躲在众人后面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笑出声音,连何跃亭都忍不住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靠喝茶把嘴角的笑意强压下去。
有和曹谏之一样对公子羽白有轻视之心的立马收敛起自己的小心思,试探道:“公子此次入京会参加明年的春闱吗?”
温羽白摇摇头,“依大乾律例,因特殊原因不能参加殿试的,可保留三年贡生的资格,在下是弘景二十年参加会试,早就超出年限了,如今也断了入仕的念头。”
对方闻言稍稍安心,幸好幸好,有何跃亭陆远三人在前面压着他们已经够了,可千万别再来个温羽白抢他们的名额。
曹谏之同样暗自松了口气,这副模样落在贺九思眼里恰巧证明了他不如温羽白,侧首和何跃亭耳语一番,怂恿他上前和温羽白打招呼。
皇子有命,何跃亭不敢不从,稍稍整理了下仪容起身站到温羽白面前:“在下淮州举子何跃亭见过公子。”
温羽白面朝何跃亭走来的方向,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他,而是被他挡住半边身子的贺九思,恍惚了半晌才执扇回礼,“跃亭兄,幸会。”
何跃亭高兴地给温羽白又回了一礼。
他和温羽白同为淮州人士,其实很有共同话题,尤其他们二人又都是乡试解元,同届学子中有不少人常把自己和温羽白比较,猜测他们二人谁更胜一筹。
若不是有皇命在身,他更想借这个机会和温羽白探讨学问,可九皇子就在身后盯着自己,害他不得不先完成他交代的事。
“公子初来乍到,对前些日子在国子监举办的清谈会可有耳闻?”
温羽白被他问得一愣,他正琢磨该怎么把话题往清谈会上引,何跃亭就跑来给他台阶……
是贺九思指使他的?
温羽白心思微动,闹不准贺九思此举背后的用意,飞快在脑海里斟酌了下遣词,谨慎道:“此等盛事怎能没听说过,可惜淮州山高路远,在下没赶得及,不然一定要和周大儒当面讨教学问。”
何跃亭和他感同身受,当时他没去参加就是因为听说国子监没请动周大儒,谁知最后周大儒不仅去了,还亲自下场指点,心里别提有多后悔。
“周老先生如今住在宁王世子府上,公子什么时候离京?若是赶得及,待他老人家回京咱们一同去拜会如何?”
温羽白疑问:“他老人家如今不在邺京?”
何跃亭遗憾道:“不巧,周老先生两日前刚离京去了明觉寺,尚不知归期,公子若能在京中多留几日,兴许能赶上他老人家回来。”
温羽白认真权衡一番,犹豫不决道:“周老云游四海难得一见,宁王世子会行这个方便吗?”
何跃亭正愁没机会给他引荐九皇子,闻言立马见缝插针:“在下这位朋友和宁王府有些交情,若公子不弃,他会替我们向世子说情。”
温羽白这才好好看了看贺九思,疑问:“这位兄台是……?”
贺九思收敛着自己张扬的气息,假装自己是江湖中人和他抱拳:“在下肖贺,和宁王府上的侍卫统领有些私交,温公子若不嫌弃,在下愿意一试。”
说完随意扫了曹谏之等几个认识他的人一眼,意思你们敢揭穿本宫试试看!
果然曹谏之等人一声不吭地移开视线,怕被他揪住错处还向后撤了几步远远避开。
温羽白目露恍然,执扇还他一礼,“那就拜托肖少侠了!”
“好说,好说。”
贺九思吊儿郎当地和他拱拱手,见曹谏之躲在其他人身后面露不忿,转了转眼睛提议道:“今日酒楼开张大喜,掌柜的专门摆了赛诗的擂台,曹解元曾在清谈会上大放异彩,温公子是险些三元及第的不世之才,机会难得,二位下场比试一番给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响应,曹谏之是什么水准无所谓,主要他们想看看公子羽白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的那么神乎其神。
当年会试的主考官叶老太傅曾用“旷世奇才”四个字来评价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想看看公子羽白是让他们更加望尘莫及,还是已经泯然众人矣。
曹谏之看众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被激起了好胜心,温羽白就是冲他来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贺九思见他们二人都没有退让的意思,痛快地替他们做了决定,先一步到擂台边上落座,何跃亭被他推出去做了裁判。
何跃亭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出这个风头,见外面匾额上挂着的红绸在迎风招展,灵机一动道:“今日是酒楼新开张,就以‘酒’为题现场作诗一首,由在座诸位评判胜负如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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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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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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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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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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