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问道,“需要找个陪护过来照顾吗?”
程梨回过神来,她轻轻摇了摇头,“不,不用。我自己能照顾他。”
“好的,辛苦。有情况随时呼叫就行。”医生这才跟护士离开。
程梨拿了干净的止血纱,沾了些温水,擦掉左寒嘴角的血水。
她的眼泪忍不住地掉,但手里的动作倒是一直很稳当,将他嘴边的血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再用棉签沾了温水,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做完这些之后,程梨坐在病床边,轻轻握着左寒修长好看的手,长长的,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来。
究竟是谁啊,怎么会做出这么恶劣的事情……
留置针头扎在他的手背上,大抵因为一直在输液的缘故,所以左寒的手有些凉。
程梨就一直给他捂着手,时不时给他擦掉血迹。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左寒醒来的时候,浑身猛地震了震,嗓子里发出了一声有些嘶哑的低吼,大概是疼得厉害了。
在意识醒来的瞬间,那疼痛一下子炸开了似的苏醒了。
实在是过于难以忍受,所以他一下子就浑身一震。
程梨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肯定是因为睡醒了太疼了没反应过来呢。
程梨赶紧握住他的手,连声哄道,“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我叫医生,我马上叫医生来……”
而就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左寒的眼睛里映进了她的脸,就好像,意识里认识到了,程梨就在身旁。
然后他原本还非常明显的身体反应,一下子就平息下来了。
他定定看着程梨。
程梨也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心如刀绞。
但这还不是让程梨最难受的,让她最难受的是,她看着左寒那双通红的眼睛,明明就在忍受着痛苦。
但是却在下一瞬,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程梨瞳孔紧缩,在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在把血水,往肚子里咽!
程梨的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而原本还双目通红在忍受着痛苦的男人,一下子就有些慌乱,并不是因为那些疼痛,而是因为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让他手足无措地慌乱了起来。
他伸手去擦程梨的眼泪,一手慌慌张张地去拿起手机,快速解锁屏幕开始打字。
ai的声音响起,“梨梨,别哭,我不疼。”
程梨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快裂开了。
她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左寒那些日子里,看着她日复一日的疼痛,他内心里受着的,是怎样的折磨。
医生进来了,“醒了?”
左寒点了点头。
医生问道,“疼吧?睡着还没什么,一醒来那疼肯定打脑壳。”
左寒有些无奈。
医生说道,“忍一忍,等会还要上药,你也懂的。”
左寒怎么可能不懂呢,等会才更痛。
很快,护士就准备好了药水过来给他漱口。
左寒看向了程梨,在手机上打字,“梨梨,你在门口等一等,等我上好药了再进来吧。”
程梨咬了咬唇,她并不想走。
医生看得出来他俩的为难,就打着圆场说道,“没事儿,那家属在这儿等着吧,反正左寒也要进洗手间去漱口,跟我来。”
左寒听到这话,稍稍松了一口气,跟着医生去了洗手间。
背对着洗手间的门,医生将药水拿给他,低声说道,“难受也得坚持一会儿,含漱就行,不用鼓漱,疼也忍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吐掉,注意别呛着。”
“嗯。”左寒发出了一个鼻音来,接过医生手中杯子。
看着里头的药水,如同看着蚀骨毒药一般。
真的需要做一番心理准备。
疼,他已经有所预料了。但是他担心的是,自己如果表现得太过痛苦,会让程梨担心难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那个杯子凑到了唇边。
微微启唇,含了一口药水到嘴里。
几乎只一瞬间……那种痛,不止是嘴里,而是整个脑袋,好像所有的神经都在经历一场爆炸一样!
疼得简直都不是自己了。
左寒觉得自己眼前,都在冒金星。
原来眼冒金星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啊,耳朵也嗡嗡作响。
就只是含着而已,就已经疼成这样了。
他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觉得度秒如年。
直到医生轻轻拍了拍他,说道,“可以吐掉了。”
他才迅速将药水吐掉,眼前还是金光闪烁,耳朵里还是嗡嗡嗡的。
然后医生就再拿过了一杯药水来,“现在是这个,这个没那么疼。”
左寒有点自暴自弃地接过了杯子,仰头往嘴里含了一口药水。
原本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觉得肯定也得痛死。
因为他自己也是医生,很懂得医生话术,什么这个没那么疼……通常都是骗人的。
但是,或许是因为刚才那下太刺激了,眼下这会子,就有点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思在里头。
好像还真的没那么疼了。
左寒这才稍微放松了些,等到这个也吐掉之后,医生又拿了蘸着药膏的棉签给他嘴里裹了一圈。
已经痛麻了,整个人状态都有点木。
上药结束之后,左寒双手撑着洗脸池,好一会儿缓不过来。
程梨在外头看着,她其实想到了,这个上药肯定是个相当折磨的过程。
因为她自己就上过药,那些术口还有缝合呢,平时还碰不到呢,上药的时候,也让她遭过罪,更何况左寒这种伤势。
但是左寒却一声没吭。
可他越是这样一声不吭的隐忍,程梨越是心疼。
尤其是,她将他在上药时,那一瞬间猛地紧绷的脊背……就连颈侧的筋都紧绷得凸了起来,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左寒上药那一下,像是被疼痛打了脑壳一样。
那他紧绷的脊背,隐忍的颤抖,都像是一记又一记的重锤,打着程梨的脑壳。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左寒曾经的执念,为什么他会那么偏执的认为,魔鬼尚未死去,他就无法酣睡。
程梨虽然还不能完全认同他,但也已经理解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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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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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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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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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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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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