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难道容久想起在破庙里发生的事了?
不对,若他真的想起来了,肯定早就找到了自己身上,怎么还会去怀疑“别人”?
那这么说来……他可能只想起了一部分,例如她锁骨上的那颗朱砂痣?
心念电转间,沈莺歌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了不少。
想起之前为引出蒋泉而扮女装时的事,她仍是心有余悸,还好当时选的衣服是交领,并未露出锁骨,不然如今她的坟头草可能都三尺高了。
毕竟那时的容久对她,看起来可没有现在这么好的耐心。
她暗了暗松了口气,装出一副“明明很在意,但又不想被发现”的别扭样子道:“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闻言,容久蹙眉睨了她一眼:“什么怎么样?”
“你遇见的那位姑娘啊,你把人带回去了,却没动刑或是直接杀了她……”沈莺歌低下头,声音越来越低:“还让人帮她治伤,你该不会……”
瞧见她这副模样,再配着“酸”的恰到好处的语气,容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他一时间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无奈。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望向一旁,似是纡尊降贵般多解释了一句:“只是为了利用而已。”
沈莺歌倏地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他:“仅此而已?”
容久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在意对方的心情,还多费口舌解释这些,只草草抛下一句:“信不信随你。”
四碟糕点,唯有云片糕那叠已经见底。
沈莺歌刚拈起最后一片放进嘴里,就听见容久忽地出声:“本督似乎能理解你为何会是如今这副模样了。”
出于对这人往常一贯毒舌的经验,沈莺歌撇了撇嘴。
“什么模样?没大没小,不讲规矩,还是只会耍小聪明?”
意外的,容久莞尔轻笑了声:“是随性自由,心如赤子。”
话音落下,沈莺歌惊得险些把手里的云片糕掉到地上。
待她手忙脚乱地救回最后一片糕点,看向对方的眼中难掩震惊。
天呐!容久是被谁夺舍了吗?!
怎么突然会说人话了,还说得这么好听!
容久眼帘半落,避开她的视线:“本督其实怀疑过她的身份,不止一次。”
为防止这人再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沈莺歌连忙把手里的云片糕塞进嘴里,灌了口茶顺下去。
“刚开始是怀疑她与我要找的人有关,后来怀疑她是受人指使,还怀疑过……她与你有关。”
沈莺歌点点头,算是附和。
容久会怀疑她的身份,她一点都不奇怪,要是他不怀疑,那才是真的有问题。
“但这和你夸我有什么关系?”她狐疑道。
容久嘴角笑意愈深,琥珀色的眸子如深潭涌动:“因为经此一行,在见过她之后,本督才明白你身上那种令人觉得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眼中映着满室烛火,眸光炙热:“你若不是在远离朝堂的地方长大,不会有如此心性。”Χiυmъ.cοΜ
而他没说的是,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应歌动心后,也为对方是男子之身怀疑过自己一阵子,后来虽然渐渐接受了,但始终觉得有什么还被笼在雾中,看不分明。
如今经此一遭他才恍然明白,其实应歌是男是女对他来说都并无分别。
他只是对这个人心动而已。
他喜欢对方的少年意气,喜欢他时不时跳脱的言行,喜欢他偶尔的小聪明……
他,心悦于他。
沈莺歌对容久正朝“断袖”路上一去不复返的心路历程浑然不知,只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温柔得有些过分。
她很想乘胜追击,让容久把话说清楚,却也清楚“操之过急,适得其反”的道理。
虽然并无任何佐证,但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对方犹如惊弓之鸟。
他像是曾在某个晦暗无光的长夜里被打碎过,自己勉强拼凑起一个摇摇欲坠的躯壳,怀揣着一些永不能与外人言说的秘密,病体支离地走向更深的暗夜。
他拒绝一切善意,把自己锁在密不透风的房子里,任何人都走不进半分。
而现在,这个房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缝隙。
他小心翼翼地躲在缝隙之后向外窥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瞬间缩回去,将缝隙严严实实地堵死。
她能做的,只有耐心一点。
耐心地等在那条缝隙之外,保持着让对方不会升起防备之心的距离,不远不近地陪着。
她可以为他送进一缕月光,可以让风捎进去一阵花香,也可以用贫瘠的语言为对方描绘春花秋月,风霜雨雪。
直到,他攒够勇气,愿意自己走出来,亲眼看看这人间百态。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容久很快便收回了目光,重新恢复平日那张恹懒的面目。
沈莺歌也不准备深究。
她喝完最后一口茶,拍了拍手上的糕点渣子:“那今晚的故事就讲到这里,明天这个时候我再来!”
手掌已经撑上窗沿,她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容久笑了笑。
“对了,糕点很好吃,多谢款待!”
说完,身影一闪,窗边便没了人影。
容久望着窗外幽暗夜色,怔怔出神,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
——
沈莺歌轻车熟路地从东厂出来,径直赶往拈花阁。
仍旧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而入,经晚上鲜有人至的柴房一侧翻窗而入。
现在她的轻功已经比当初精进许多,只提一口气就能轻轻松松跃入五楼窗口。
原颜朱命人在五楼为她单独准备了一间房,反正这层楼除了知更和云岫他们偶尔会来,一般小厮客人都不会上到这层。
换句话说,只要她不下楼,就没人能发现拈花阁已经暗中易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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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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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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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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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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