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阙坐在床边,握着沈蓁蓁柔软的小手,静默不语。
多年来,皇后与他面和心不和,若无必要他不想去景坤宫给自己找不痛快。
戚贵妃母家势大,她虽骄傲蛮横,但在这死气沉沉的深宫中之中也算一抹亮色,况且沈阙需要戚左相为他在朝中制衡一方官员,因此也宠爱过戚怜月一段时日。
唯独丽嫔不同,她当年进宫时还是个刚及笄的少女,天真烂漫不谙世事,也正是因此才会入了沈阙的眼。
再加上沈蓁蓁乃女儿身,不会参与到皇位之争中,所以沈阙才喜欢时常来永宁殿坐坐。
这里让他觉得平静。
可现在,就连这最后一处平静之地似乎也留不住了。
他脸上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难得消退,展露出威严肃穆的帝王之相。ωωω.χΙυΜЬ.Cǒm
“朕从未厚此薄彼,可他们为何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
喃喃低语犹似喟叹,抖落在一地烛火中,碎成无法捕捉的万千尘埃。
垂眸静立的容久身形未动,连神色都未改变半分,轻声道:“世间何来真正的公平?有人得到,就必会有人失去。”
沈阙握着沈蓁蓁的手蓦地收拢,眉心骤然拢起,又缓缓放平。
良久,他阖目定了定神,再睁眼时已无半分犹疑,他将握在掌心的小手放回榻上,转身看向静候在下的人。
“传朕旨意,刘思邈等人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在先,假死脱身欺君罔上在后,绑走九公主下毒加害,意图挑起两国战火,其心可诛,数罪并罚,罪人刘思邈车裂之,其余人等三日后——斩首。”
“遵旨。”容久敛下眼中暗藏的讥讽笑意,拱手应道。
顿了顿,他抬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人:“那九公主的毒……”
之前沈阙没有采纳容久的建议在民间寻医,一是不想将事情闹大,二是顾及皇家颜面。
若是在民间寻医的旨意一下,御医的能力必会被人诟病。
这些人既称御医,代表的便是大雍皇室,连区区一个毒都解不了,还要去民间寻,这成何体统?
可现在……
沈阙回头看了一眼沈蓁蓁苍白的小脸,低叹一声:“罢了,就按你说的,一并下旨吧。”
“是。”
拿到圣旨后,容久一刻也不打算多留,转身便要离开大殿。
沈阙忽然道:“此事背后究竟是何人在推动,你我心知肚明,但也就到此为止了,今日从这里出去后,朕不想再听到任何有关此事的议论,你可明白?”
容久脚步一顿,并未回头:“臣明白。”
“还有,你也小心些,最近参你的折子可比之前翻了一倍不止,长此以往下去,朕可不一定能一直站在你这边,”沈阙眸色深深,犹如万丈沉渊。
他看着不远处那道背影,低声道:“当初朕力排众议选了你,便是因为你与朕很像,有野心又够狠,高位之处向来能者居之,既做了朕的刀,就不要让朕失望。”
容久摩挲了下腰间刀鞘,轻笑一声:“臣明白。”
“嗯,下去吧,暂时不要让人进来,朕想安静一会儿。”
——
听说容久已经回宫的消息时,沈莺歌刚带人与夜间值守的锦衣卫交接完毕。
待她率领孔川等人路过永宁殿外,恰好看到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簇拥着中心的一辆软轿从面前路过。
遮挡轿窗的锦帘随风而动,露出轿中人深邃淡漠的侧颜。
黄昏之末,朱墙碧瓦都不如白日那般看上去富丽堂皇,反而被连成了大片大片深浅不一的阴影。
周围明晃晃的宫灯早已亮起,但不论外面怎样灯火通明,好像都无法驱散那轿中的幽暗阴影,容久的面容被银白面具遮去大半,露出的半张面皮白得晃眼。
风去帘落,只一瞬,那软轿便已从他们面前离开。
直到远远传来一声尖细的“九千岁到——”,沈莺歌才蓦然回神。
“……走吧。”
锦衣卫们整齐的步伐在悠长宫道中回响,沈莺歌的思绪却早已不知飘向何处。
南岐一别,让她对容久的禀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也决定放下之前的那些顾虑,放手一搏,大胆地试一次。
可具体怎么试,这个度如何把握,她还没找到头绪。
跟在身侧的孔川看出她心不在焉,低声问道:“哎应歌,想什么呢?”
沈莺歌魂不守舍地摆了摆手,敷衍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少打听。”
一听这话,男人的胜负心顿时被激了起来,孔川当即“嘿”了一声,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还有什么事是我不懂的?你说来听听。”
沈莺歌侧目,上下瞥了他一眼:“你至今还未成亲吧?”
孔川一愣:“对啊,怎么了?”
听到沈莺歌嗤之以鼻的一声轻笑,他顿觉自己被看扁了。
“这跟成亲有什么关系?!是,我是没成亲,但在感情这方面,锦衣卫里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孔川啪啪啪地拍着胸脯,生怕对方不信似的:“我跟你说,这么多年,那喜欢我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吧!虽然我这人十分专情,从来不会脚踏两只船,但咱也不好拂了人家姑娘的一番好意不是,所以……”
沈莺歌挑眉:“所以?”
孔川嘿嘿一笑:“所以我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姑娘!”
——说白了就是今天刚与这个闹掰,明天就换下一个。
“……”沈莺歌抛了个白眼给他,让他自行体会。
听完全程的曹安福凑到沈莺歌耳边,附和道:“他说的这倒是真的,之前我也碰到过几回有姑娘来找她。”
“真的?”沈莺歌狐疑。
孔川连忙拍了拍曹安福的肩膀:“这你怎么还不信呢,我都有人证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曹安福便咧嘴一笑,露出颊边两个狡黠的酒窝:“事情是真的,毕竟每次来找他的姑娘长得都不一样!有一次,我还看到人家姑娘扇了他一巴掌,骂了句‘负心汉!’扭头就跑了……”
他掐着嗓子学姑娘说话的模样惟妙惟肖,这下,就连后面的锦衣卫都忍不住跟着低低笑了起来。
“哎你!闭嘴!”孔川赶忙上前捂他的嘴。
转出最后一道宫门,众人终于堪堪止住笑意,孔川也成功剥夺了曹安福的发言权,阻止了他继续抖自己的糗事。
沈莺歌拍了拍孔川的肩膀,学着李婶他们的样子语重心长道:“你啊,老大不小的了,可长点儿心吧,总这么辜负人家姑娘的心意,你迟早会孤独终老的。”
“呸呸呸!”孔川连呸三声,惊慌道:“你可别瞎说!快摸摸木头!”
等沈莺歌依言摸了几下木头,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也不是我故意的啊,谁让我魅力这么大呢……哎哎哎你别走啊!好了好了,不说我了,快说说你究竟有什么问题,让兄弟们帮你出谋划策!”
出宫后众人也不再拘着了,都纷纷放松下来。
孔川一手勾着曹安福的肩膀,一手屈肘怼了怼沈莺歌:“如实招来,你看上哪家的小白菜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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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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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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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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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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