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月光似覆锦薄纱,轻柔笼罩万物,嶙峋山脉在深夜里连绵成一片起伏暗色,树影幢幢,白日里瞧着生机勃勃的翠色,到了夜里,便像染了墨一般深沉。
沈莺歌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来到树林边。
刚才那声狼啸就是从这边传出来的,但等她赶到这里,却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难道是她听错了?
沈莺歌不禁有些怀疑。
思忖片刻,她拨开草丛往里走了一小段,压低声音唤道:“狼崽——狼崽?是你吗?”
可惜不论她怎么呼唤,都再没听到任何动静,沈莺歌无奈轻叹一声,只好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忽然,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月色清明,沈莺歌凭借日渐长进的五感,一眼便看到了那及膝高的草丛中露出来一双毛茸茸的耳朵。
她眼眸微眯,扬起个了然的笑容。
“狼崽?狼崽啊,你在的话就出来吧。”
又低唤了几声,却见那耳朵一动不动,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心念一转,沈莺歌作势向森林外走去,叹道:“唉,看来是我听错了,算了,回去睡觉咯——”
窸窸窣窣。
那片草丛又动了动,露在外面的耳朵也随之颤动了两下。
沈莺歌脚步一顿,还是忍不住心软下来。
她走到草丛边矮下身子,柔声道:“……对不起,当时事发突然,阿爹又刚刚去世,我心里乱得很,连你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走了,你在生我的气吗?”
草丛中静了片刻,对方才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虽被沈莺歌唤作“狼崽”,但它实际上已经是一匹威风凛凛的成年狼了。
它的毛发浓密,体格健硕,行走间隐隐能看到隐藏在皮毛下结实有力的肌肉,喷薄的力量感蓄势待发,再加上左眼处那道伤疤,独属于天生猎食者的野性与威慑力扑面而来。
但现在,这位猎食者显然正在耍脾气。
它走出来后没像从前一样凑到沈莺歌身边,甚至还把头扭到一边,看都不看她。
沈莺歌见状,想要凑过去哄哄,帮它顺顺毛,但她刚往前走了一步,对方便紧跟着往后退了一步。
沈莺歌:“……”
看来这是真生气了啊,不像以前那么好哄了。
就这样,她连着试了几次,对方都像是在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一样,她进它退,她停它也停。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让我靠近,那我也不勉强你,”沈莺歌索性席地而坐,曲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说说话总行吧?”
见对方没反应,她便当它默认了。
“我离开这里是为了查清真相,如今好不容易才拿到了能够深入调查的资格,这次回去后,我会找机会先从玉牌入手,既然它是从皇宫里出来的,那不论那些人捂得多严实,都一定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她随手从旁边摘了跟狗尾巴草叼在嘴边:“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害死阿爹的人与当初想要我性命的人是同一伙,但我有种强烈的直觉,这里面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毕竟沈非愁离世前的模样,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但顾及着她的安全,才说出了那番让她不要往下查的话。
沈莺歌眼帘低垂,眉目间染上浓浓的哀色。
她不知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人,而朝中势力盘虬错节,也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复杂,不少人因为她得了弘光帝的青眼,视她为眼中钉,这些她不是不知道。
想要往上爬,也不是没有更为稳妥的办法,但她等不了。
“所以,下次再回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
活着回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垂在膝前的手忽然被拱了拱,湿漉漉的鼻头擦过她掌心,留下一道微凉触感。
方才还生着气的狼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竟走过来蹭着她的掌心,试图用这样的方法安慰对方。
沈莺歌眼眶一热,掌心贴着它的脑袋揉了揉:“你在安慰我吗?”
狼崽“唔唔”了两声,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她莞尔笑开,伸手搂住对方脖颈,凑过去蹭了蹭厚实的皮毛,又顺手在它后颈处轻轻挠了挠。
狼的皮毛并不如看上去那般柔软,贴近了甚至有些扎脸,唯有将手指深入到毛发根部,才能触及到底部柔软的绒毛。
狼崽蹲坐在地上,任由沈莺歌揉捏自己的皮毛。
平日里凶狠暴戾的狼王在人类熟练的顺毛手艺下,很快就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它惬意地仰头眯眼,一副甚为享受的模样。
沈莺歌一边轻抚它背部,一边问:“狼崽,你这样算不算原谅我了?”
狼崽倏地站直身体,状似不满般嗷嗷了两声。
“还没原谅?”她试探着问。
见对方没反应,她忽然灵光一现,踌躇道:“你该不会是……不想让我这么叫你吧?狼崽?”
又是嗷嗷两声。
沈莺歌:“……这么叫不是挺可爱的嘛。”
狼崽从她怀里离开,三两步跑到不远处的石块上,仰头嗷呜一声。
月光在它身后山巅高悬,夜风拂动丛丛毛发,恰是一副声势凛然,威武霸气的样子。ωωω.χΙυΜЬ.Cǒm
沈莺歌:“……”
好吧,懂了懂了,不就是现在长大了,已经是一匹成熟稳重的狼王,不能像小时候一样那般叫了。
“那给你换个名字?”
对方立即结束风采展示的环节,从半人高的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沈莺歌面前和她大眼瞪小眼,一副“看你能起出什么好名字”的模样。
夜风穿林而过,簌簌作响。
沈莺歌沉思许久,接连起了诸如“小黄”,“旺财”,“富贵”,“福宝”等等,但事实证明,她并没有给动物起名字的天赋。
狼崽,哦不,狼王幽绿的双眼从满怀期待,到大失所望,最后干脆不再对她抱有希望,蜷起四肢卧在地上,只给沈莺歌留了个“生无可恋”的后脑勺。
察觉到对方逐渐低迷的情绪,沈莺歌悻悻摸了摸鼻尖。
这家伙还真是难伺候……
这么久不见,大半夜把她喊出来,自己却藏在草丛里欲盖弥彰,明明就很想她,偏偏还要耍脾气,眼看人要走了,就发出动静吸引注意力,起个名字还要展示自己的英姿,起得不满意又要挑三拣四……
真是口是心非第一狼。
越想越觉得面前这家伙和某人有几分相似,她小声嘟囔道:“怎么感觉你和容久那家伙有点像……”
狼耳蓦地动了动,扭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见状,沈莺歌心头一震,面露拒绝:“你别告诉我你看上刚才那个名字了。”
狼王站起身,凑到她身边蹭了蹭人手背。
略显刺手的毛发蹭过皮肤,沈莺歌满脸写满了“拒绝”:“不,不行,这个名字绝对不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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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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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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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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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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