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容久的话还只是让她产生了些猜测,那原颜朱带来的消息就彻底让她确定了心中所想——
蒋泉背后之人正是东宫储君沈潮生。
只是他明明已是太子,那九五至尊之位早晚是他囊中之物,又何必多此一举,借由蒋泉之手私屯军械,还利用蛊虫控制他人呢?
况且,当初率兵剿匪的也是他。
两人一个是皇子,一个是乱匪,本应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
如今却成了共犯,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外,鲁阳郡王一案也有新的疑点浮出水面。
虽然现在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若当真与多年前的三皇子有关,那想要杀害沈梓固的恐怕就不只有韩桐一人了。
难怪当初容久派人抓了韩桐和刘管家后便匆匆结案,看来他是知道了什么隐情。
沈莺歌想起当时在诏狱外容久说的那番话,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另一个凶手是宫里的人,那当时还只是个小旗的沈莺歌确实无力与对方抗衡,就算是现在,也只会将自己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若她当初没有被容久阻止,强行查下去的话……
沈莺歌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背后陡然窜起一阵寒意。
可能如今她的坟头草都有三寸高了吧。
一旁的原颜朱看着沈莺歌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识趣地没有出声打扰。
趁着对方兀自思考的空档,他倾身去拿桌上的茶壶,想要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嗓子。
然而,就在原颜朱拉近与沈莺歌之间距离的一刹那,一股淡淡的冷冽香气窜入鼻息。
作为胭脂鸩掌事,沈莺歌的半个长辈,擅长易容且常年与姑娘们打交道的原颜朱向来对这些细节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
自然也知道沈莺歌从小便没有熏香的习惯,身上只有清爽的皂角香。
异常的味道让原颜朱下意识抽动鼻翼,轻嗅香气。
闻着闻着,他缓缓皱起了眉头。
这味道……怎么有点熟悉。
像极了龙涎香,却又夹杂着不容忽视的雪松气息,应该是特意调制的私香。
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才有这样的条件,毕竟想要调制一款与众不同,从未在市面上流通的熏香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
普通的官员富贾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也懒得在这等细枝末节上穷讲究。
蓦地,原颜朱突然想起,方才沈莺歌回来时说自己刚从宫里出来的话。
他眯起一双狡黠凤眸,仔细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
没穿官服,还特意换了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衣……
可疑,实在是太可疑了。
原颜朱勾起唇角,眼中闪过蠢蠢欲动的振奋神色。
——那是他每次准备从旁人口中打探消息时的惯有神情。
而正沉浸在思考中的沈莺歌对面前人的想法浑然不知,直到啪的一声,羽扇在原颜朱手中张开,她才回过神来。
只听原颜朱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少楼主的私事我本不便多问,但有句话……不论是作为拈花阁的老板,还是沈楼主的故交,我都不得不多嘴问一句。”
茫然之色还未从沈莺歌眼中完全褪去。
她下意识应道:“原先生有话直说无妨。”
原颜朱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偏偏他还故意作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少楼主可知,我拈花阁中的花魁南柯姑娘,对你心悦已久?”
沈莺歌呆住了。
他在说什么?
谁心悦谁?
南柯喜欢谁?
见沈莺歌果然露出大为震惊的表情,原颜朱顿时心下了然。
他幽幽叹了口气,怅然若失道:“少楼主果然不知,可真是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片芳心啊。”
沈莺歌几次张嘴,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等等,当初南柯在酒楼中给她送名帖时,确实就连孔川和赵眠都调侃过,说那是人家喜欢她。
可沈莺歌一直以为……
南柯只是在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想要与她结交为友。
不等她细想,原颜朱又道:“前几日,有关应百户是个断袖的传言,在雍景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来拈花阁的许多客人也都会在酒后将其拎出来谈论几句……”
所以南柯也知道了。
沈莺歌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照这么说来,她在不知不觉间就让一位姑娘的痴心错付了。
原颜朱把对方变换不定的神色尽收眼底,手中羽扇像是狐狸的尾巴一般轻轻摇摆。
沈莺歌不可置信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颤巍巍问道:“原先生此话……当真?莫不是在消遣我?”
“自然是真的。”原颜朱信誓旦旦地点头。
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只不过……隐瞒了其中一部分而已。
例如,南柯当初与沈莺歌和容久去过一趟普安寺回来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
后来她们被蒋泉掳走,沈莺歌重伤,南柯拿着药材前去探望,却在得知对方身在东厂之后作罢,只是后来跟他问过几次沈莺歌的伤势,确认对方性命无忧后便也没再提起去探病这一茬。
原颜朱擅长洞察人心,对拈花阁里的姑娘小倌们也很是关照,因此还特意去问了几句。
南柯当时苦笑着对他说,她本以为自己与应歌只是身份之别,却没想到……他们之间原就没有可能,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原颜朱本来还怀疑南柯是不是发现了沈莺歌的女儿身。
他委婉试探了几句,才发现对方并不知情。
南柯不愿说,他便也暂时将其搁置下了。
直到前段时间流出“断袖”的传言,他原以为南柯会难过,会震惊,或是嫌恶。
但是都没有。
她冷静得一如往常,就好像是早就知道了此事一样。
可惜原颜朱心中所想沈莺歌并不知情。
她当南柯是朋友,结果对方却把自己当成良人这一事对她造成了沉重打击。
她愧疚又自责,不断经受着良心的拷问。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原颜朱添了最后一把柴:“南柯来拈花阁这么多年,我从未见她对哪个公子这么上心,所以,若是少楼主已心有所属,不如早些将人带回醉西楼成亲,到时一切已成定局,也好让南柯断了念想,另觅良人。”
他话里话外让沈莺歌把人掳回去做“压寨相公”的语气像极了当年的沈非愁。
沈莺歌一时不察,立即反驳道:“哪有什么心上人!没有!”
“没有吗?”原颜朱笑吟吟地反问了一句,喃喃道:“可我闻见少楼主身上有他人的熏香味,还当你是从哪个名门公子的房中‘夜谈’归来呢……”
沈莺歌抬起衣袖一闻,果然有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否认:“我只不过是去东厂……”
话音倏地一顿,沈莺歌登时反应过来,羞恼怒瞪。
……这个老狐狸!
连自己人都算计!
原颜朱茶也不喝了,起身朝房门走去,那背影看起来却比喝了最名贵的茶还要愉悦。
他躲开沈莺歌的目光,了然附和:“啊……果然是东厂。”www.xiumb.com
不知是不是出于良心未泯,原颜朱临出门前丢下一句话。
“少楼主放心,南柯姑娘如今早已过了最伤心的时候,你若想与她继续做朋友,备上份礼登门致歉即可,至于‘断袖’一事,南柯姑娘聪慧过人,想必比我们这些人知道的要早得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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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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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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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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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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