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连忙将册子放回暗格,还原机关后两人从窗户原路翻了出去。
合上窗扇时,凌烽还不忘将头发夹回原位。
他们像两只轻盈的壁虎一样攀上屋顶,来到郑文舟之前住过的客房。
房间内留下的包袱已经被收走,桌上连一丝灰尘的都找不到,应该是在那之后已经被人清理过了。
搜寻无果,两人只好原路返回。
凌烽告诉沈莺歌,他就住在下房六号,在他们离开前他都会待在这里,如果有需要让她随时去找他。
说完,他纵身跃下屋顶,眨眼便没了踪影。
他的好意沈莺歌心领了,但她并不想让凌烽过多参与这件事。
一来,这桩案子毕竟是她的差事,就现在的线索看来,幕后之人图谋不小,就像郡王案和蒋泉案一样,背后说不定与朝中那些位高权重的家伙有牵扯。
她将信寄回醉西楼的时候就想过会有这一天,所以,她会尽力不让这些关心自己的人被牵连进来。
而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她之前给自己捏造的是在雍景城举目无亲的身世,若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关系熟稔的兄长,倒也不是不能解释,只是难免惹人生疑。
总得来说就是,如非必要,她不会关门放凌烽的。
回到和容久住的客房上方时,屋内和她走的时候一样,仍是漆黑一片。
沈莺歌刚从窗户翻进去,就看到床边坐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对方见她进来,慢半拍地动了一下,似乎是转头看了过来。
但好在并没有展现出攻击的意图。
沈莺歌小声试探:“……少爷?”
对面那人沉默片刻,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听到声音,沈莺歌才算完全放下心,她差点以为有人趁机溜进来了。
烛台被重新点亮,略显昏暗的火光驱散了黑暗。
沈莺歌一回头,就看到容久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坐在床边,视线一眨不眨地定在她身上。
“你怎么起来了也不穿件衣服?”她轻声责怪了一句,忙不迭地走过去想要让人躺回被窝:“还发着烧呢,再着凉的话明日就只能先让人将你送回去了。”
然而她对待病患的那点力道放在容久身上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他依旧纹丝不动。
“你去哪了?”
似乎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哑,琥珀色眸子里还盛着朦胧睡意。
大半光线都被站在面前的沈莺歌遮挡,容久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影子里,仰起头定定地望着她。
沈莺歌原本想说“还能去哪,查案啊”,或是“少爷你不是很聪明吗,这问的什么蠢问题”。
然而,当她对上容久的视线时,竟忽然失语。
眼前分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她却无端觉得那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被人抛弃在雨中的小狗。
沈莺歌:“……”
如果这也是演的,那她不得不承认他成功了。
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半夜溜出去寻欢作乐,结果被妻子当场抓包的负心汉。
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个激灵,沈莺歌甩甩头,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象从脑袋里扔出去。
她从床上拉过被子,手脚利落地一缠一裹。
转眼就把这位看起来明显脑子不太清醒的九千岁裹成了一颗大粽子。
“我去查案啊,少爷……”
沈莺歌的语气有些无奈,她都怀疑自己临走前给容久喂的不是药,而是烈酒了。
她并未见过对方喝醉的样子,因为外面的东西容久很少入口,更不会贪杯,就她见过的几次都是浅尝辄止。
可此时,对方像个反应迟钝的木头人一样任她动作,唯一没被裹住的脑袋从被子上方露出来,显得有些滑稽。
沈莺歌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呆愣的人终于回神,凶巴巴地皱起了眉。
只是这威慑力比起平时,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思及他方才一系列言行,沈莺歌隐隐察觉有些不对劲。
她指了指自己,发出灵魂质问:“你还知道我是谁吗?你还知道你是谁吗?”
对方呆了一下,旋即轻蔑勾唇,像是在嘲笑她问了个蠢问题:“自然,你是本少爷的小跟班,本少爷是……”
蓦地,他话音一顿,胡乱摇了摇头:“不能说。”www.xiumb.com
“为何不能说?”
“……不能说。”
沈莺歌:“……”
她猛地转身,翻出临走时逐暖塞给她的那摞纸。
一路上容久缠着她要这要那,她根本没心思看,只匆匆翻了几下就随手塞进了包袱里。
但愿上面写了有关现在这种情况的事,不然真是浪费了这么多纸!
沈莺歌愤愤咬牙。
然而,天不遂人愿。
在容久第十二次发出“你在干什么”的问候声中,沈莺歌看完了最后一页纸。
……没有,什么都没有。
就连容久一日三餐吃什么口味,晚上什么时辰熄灯就寝都写了,可眼前这种突发状况,显然连逐暖也没想到。
沈莺歌挠了挠头,急得抓耳挠腮。
她回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温度没降,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看到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床上窝成一团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你……是在担心我吗?”
正焦躁地走来走去的沈莺歌脚步一顿,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算是吧。”
容久像是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信誓旦旦地安慰:“哦,那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刚才做了个噩梦,感觉脑子里有点乱。”
闻言,沈莺歌随手拉过一把凳子,面对面在床边坐下:“你梦到什么了?”
探究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了几圈,像是在确认什么,半晌,容久才道:“你是我的跟班,看起来应是可信的。”
……真的谢谢你。
沈莺歌深吸了口气,从善如流:“嗯嗯,你说。”
容久沉吟片刻,轻声开口,薄唇翕动间仿佛带着来自岁月的幽幽回响。
“我梦到……我杀了很多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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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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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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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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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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