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轻薄的红绸交错伸展,在宽阔街道上空编织出一道如梦似幻的风景,形色各异的灯笼汇聚在一起,如同一条潺潺流向四面八方且永不熄灭的星河。
灯火点亮人间的街市,与低垂的夜幕银河遥遥相望。
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糖人和糕点的甜腻气息温暖了被吸入鼻腔内的寒冷空气。
杂耍艺人即使在这样寒冷的冬夜也照旧光着膀子,火焰喷射而出时,挂在饱满肌肉上的晶亮汗水便如珍珠一般闪烁出耀目的光彩。
各式表演精彩纷呈,登时惹得围观人群一阵欢呼叫好。
但这些都闯不进沈莺歌现在的脑子,她像是被掏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只会木木地跟着身旁的人往前挪动。
人潮如织,灯火辉煌,连夜色都温柔了许多。
容久走在沈莺歌斜前方半步的位置,身着绯红飞鱼服,玄色披风遮挡了上面精致的蟒纹绣样。
也许是周身气场太过凌厉,逆流的行人也在他面前自行避让。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到子时。
按理说,沈莺歌现在本该已经回到云岫的宅院,和他们一起吃着年夜饭,等待新年到来。
但她此刻却只能像个木偶一样,被容久的脚步牵着走。
至于原因,还要追溯到一刻多钟之前。
当时她随锦衣卫一起护送马车回到东厂,除了要留下值守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在容久点头后纷纷散去。
毕竟今夜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再黑心的主子也都会在这一天展现片刻的虚假温情。
就在门前只剩下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容久,驾车的逐暖,赶来禀告消息的浮寒,以及走得慢了一步的沈莺歌时。
不知为何,容久那离家出走多时的关心突然踹开了沈莺歌的大门。
一句轻飘飘的问候乘着风飘来,将她钉在当场。
他说:“本督记得,你说过不知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何人,既如此,那位‘给你抓了二十四个未婚夫君’的又是谁?”
沈莺歌听见这话,脆弱不堪的小心脏骤然被提到万丈高空。
不会吧……她还以为这一茬已经糊弄过去了。
怎么又提起来了?
容久不会发现了什么有关她身份的蹊跷之处,这难道是在试探?
“督主记得不错,”沈莺歌强自压下鼓噪的心跳,故作镇定:“我说的阿爹也并非是我的生父,而是救我一命并将我抚养长大的养父。”
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沈莺歌尽量精简自己的措辞,以防被对方发现漏洞。
容久唔了一声,不知有没有相信这番说辞。
“那这么说你在雍景城并无家人?”
沈莺歌被他问得一愣。
这么说也没什么毛病,虽然在她心里云岫和原颜朱都可以算作她的家人,但这事当然不能告诉容久。
她点了下头:“对,而且我阿爹,哦也就是养父,他也已经去世了。”
这下总该打消他怀疑的念头了……吧。
谁知听到这话,容久还没表态,一旁的浮寒倒是先同情起她来。
他顿时朝沈莺歌投去怜悯的目光:“那你今晚岂不是要自己一个人过年了?”
浮寒心想,即使这人平时万般无赖,甚至有觊觎他们督主的迹象,但这也太可怜了。
就算是他自己,至少每年今夜都还能和逐暖一起吃个便饭。
哦,偶尔督主心情好的话,也会参与一下,就是看起来敷衍又勉强就是了。
思来想去,浮寒正犹豫着要不要向沈莺歌提出邀请,让她加入自己和逐暖的年夜饭,就听容久慢悠悠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陪本督走走。”
说完,他也不管沈莺歌同意与否,脚步一转,径直向东厂大门的反方向走去。
浮寒:“……”
好吧,终究是他错付了。
沈莺歌:“……”
什么叫陪他走走?
她能拒绝吗……哦,看来是不能了。
总之就是因为这样,她现在只能跟在这人身后,履行“陪本督走走”的命令。
各色小吃的味道窜入鼻息,沈莺歌的肚子很是没出息地咕噜了一声。
“……”
她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丢人,脸皮总是在不断打磨中越来越厚的。
容久漫无目的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小摊,忽然开口:“想吃什么?”
“?”沈莺歌忽地抬头看向他。
等等,他说什么?她没听错吧?
难不成这人真的只是逛逛,甚至还好心到要请她吃东西?
沈莺歌咽了口唾沫,破釜沉舟道:“我不挑,也没有忌口,能填饱肚子就成。”
耐人寻味的眼神在她脸上一掠而过,容久点点头,向其中一个小摊走去。
别看这些小摊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再加上雍景城是大雍的都城,更是汇集了不少全国各地的小吃美食。
就比如他们面前这个就是专卖各类粥品的。
摊贩见到他们,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热情招呼道:“两位想吃点什么?都是热乎的。”
沈莺歌揭开几个包着饭捂子的瓷缸看了眼,最终指了指其中一个:“就这个吧,来两份。”
“不必,你吃就行。”容久掏出块碎银丢到摊位上。
沈莺歌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你今天也没吃东西吧?不饿吗?”
她本是好意关心,毕竟容久难得善心大发还记得让她填饱肚子,但谁知这人面不改色地来了一句——
“本督不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摊贩:“……”
沈莺歌:“……”
把话聊死这门技术,还得是你啊。
沈莺歌恨不得把刚才那句话咽回去,她就不该对这人抱有什么正常沟通的幻想。
她扭过头,朝摊贩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哈哈,那就算了,就一碗。”
……饿死你得了。
那摊贩也是个极有眼力劲的,当即就坡下驴:“好嘞,您稍等。”
沈莺歌点的这个是牛奶鸡蛋醪糟。
将牛奶滚开后,加入适量的白糖,酒酿醪糟,再打入一颗鸡蛋,最后洒上少许干果。
份量夯实,养胃又暖身,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这一碗只要几个铜板,容久丢过去的那块碎银自然是要找零的,但当摊贩握着一把铜板递过来时,空气再次凝固了。
只见容久一动不动地戳在原地,丝毫没有要伸手接下的意思。xǐυmь.℃òm
摊贩:“……客官?”
沈莺歌一拍脑门,对,她差点忘了,这位大爷杜绝一切有可能和别人产生肢体接触的情况,就连刚才给银子都是扔过去的。
她扯动抽搐的嘴角,连忙伸手接下:“哈哈,不好意思,他……晚上眼神不太好。”
“……”尽管知道她是在鬼扯,摊贩还是绽开一个和气的笑容:“无妨,客官您慢走。”
只是沈莺歌隐约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些“拿上东西麻溜滚蛋”的意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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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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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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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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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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