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身份,本是没有机会直接面见容久的,但若按正常的方式,等他回北镇抚司找人,再层层上报,到时候就晚了。
而沈莺歌提前将逐暖的令牌交给他,也正是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容久倏地抬眼,琥珀色的寒潭中卷起暗沉风暴:“讲。”
孔川连忙将事情始末悉数告知。
容久起身走到他面前,接过那块被攥得发烫的令牌,干涸的血迹渗入缝隙,呈现出不详的暗红。
“更衣。”
浮寒想提醒他身上还有伤,但察觉容久面色不善,只好无奈应声:“是。”
片刻后,几人走出卧房,一名锦衣卫匆匆来报。
“督主,京卫所刚刚派人传信,东市一户人家走水,据附近的百姓说,他们曾看见有我们的人出入。”
孔川霎时脸色一白:“是……高府吗?”
报信的锦衣卫看了他一眼,见容久没有阻止之意,点头道:“是,火势起得很快,暂未见到有人逃出。”
“怎么会……”孔川肩膀一沉,目露绝望。
“传令,让逐暖派人严守离开雍景城的各处道路,同时搜查城外每一处可能藏人的地方。”容久抬步向外走去,眼中噙着化不开的冰霜。
几人回过神来,连忙跟上。
孔川大着胆子问道:“只搜城外……是应歌还有可能活着吗?”
容久瞥了他一眼,很快转开视线:“她小聪明那么多,祸害遗千年。”
孔川稍稍安下心,却总觉得容久这话有哪里不对。
一旁的浮寒有些担忧:“陛下那边……”
容久脚步未停:“你带郑全去诏狱,今日之内,让他把知道的东西全部吐出来,等抓到了那些漏网之鱼,本督自会送一份大礼,让陛下满意。”
容久来到东厂门前,翻身跃上踏雪乌骓,低喝一声,纵马而去。
身着红衣的缇骑驾马紧随其后,队伍浩荡,所过之处行人退避,目不敢视。
高府门前。
京卫所指挥使邹泰年急得满头冒汗,不断指挥着手下的人扑救。
他接到消息赶来时,火势已经无法控制,一想到此事还有锦衣卫的人牵扯其中,他就忍不住头疼。
因此,当他听到远处传来纷乱的马蹄声,只能认命地闭上眼。
……该来的总会来。
为首的蹄声在他身后急停,容久跃下马,缰绳一扔,立即有锦衣卫上前接住,将马牵到一边。
“邹指挥使的速度可真快,怎么不等本督亲自来灭火?”
邹泰年拱手朝对方行礼道:“见过千岁爷,是下官失职,之后自会去领罚。”
容久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冷哼了声:“失职?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的人不干净吧。”
锦衣卫以容久为中心,迅速清开一小片空地,将其他人隔绝在外。
邹泰年大惊失色地看向他,自觉失礼,连忙收回视线,腰弯的更低了些。
“千岁爷此话何意?”
容久丝毫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话都听不懂,你这指挥使也算做到头了。”
邹泰年闻言,一掀衣袍下摆,赶忙朝他跪下:“还请千岁爷明示。”
“昨夜本督的人在抓凶手时,遇到了京卫所的人盘查,之后凶手便销声匿迹,最后发现他就藏在城内,你说,这是何意?”xǐυmь.℃òm
说到最后,容久的话音中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但邹泰年可不敢认为他是在同自己开玩笑。
即使隔着不远的距离,滚烫的温度依旧烘烤在邹泰年身上,思索间,他汗如雨下。
见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容久扯起嘴角,三更的刀鞘托上邹泰年的手臂,强行让他站了起来。
“本督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那人不但与失踪案有关,背后还和之前逃走的郑全有勾连。”
“什么?!”如当头棒喝,邹泰年立时愣在原地。
他不怀疑容久口中消息的真实性,对方既然敢告诉他,就证明已经拿到了板上钉钉的证据。
若果真如此……那他就不止是失职之罪了。
之前与郑全一同涉案的许多官员,都已经被陛下下旨斩首,而郑全之所以能够侥幸逃脱,定然是背后有人支持,这是朝中不少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甚而,郑全背后之人说不定就是那两位其中的一个,陛下现在可能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难保不会拿自己开刀。
邹泰年越想越心惊,颤声道:“多谢千岁爷告知,下官回去后一定立即查明。”
容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眸中笑意森然。
约莫两个多时辰后,在京卫所的全力扑救下,火势渐歇。
只是昔日门庭显赫的高府已成一片焦黑的废墟。
——
另一边,沈莺歌跟随悟尘跌跌撞撞地穿过狭长暗道,不知走了多久。
在昏暗的环境中待的久了,乍一走出外面,她不由得闭了闭眼。
等她缓过来时,发现他们已在城外。
放眼望去,地势起伏绵延,看不到尽头的树林环绕在周围。
怪不得悟尘之前能够在宵禁之后自由出入雍景城,原来在高府的地下,藏着这样一条暗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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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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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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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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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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