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跟着容久来到存放鲁阳郡王沈梓固尸身的地方时,仵作已经验尸完毕。
逐暖朝容久行了个礼:“督主,证物已全部妥善保管,您吩咐的事属下也已经在郡王府内盘查过,他们都说王府里从未用过千里香,至于尸身上为什么会沾染,他们也并不知晓。”
仵作上前补充道:“小的已经仔细查验过,死者确实死于中毒,毒是下在酒里的,死亡时辰应该是在昨夜的子时三刻左右。”
沈莺歌有些意外,她以为容久并不相信自己关于尸身上有异香的说辞,没想到他竟然派人去查了。
“还查到什么了?”容久走到尸首面前,神色轻慢地掀开白布。
逐暖闻言却没说话,挥退了一旁的锦衣卫和仵作,又将视线移到站在容久身后的沈莺歌身上。
只是容久并未让沈莺歌也一同退下。
他漠然道:“若他不能证明自己与此案无关,那你便送他去诏狱内换层皮。”
沈莺歌咬咬牙,在心中唾骂容久的霸道独断。
逐暖心领神会,便继续道:“共有两条,其一,据郡王府内的下人和常与鲁阳郡王往来的好友们说,自从两个月前陛下为鲁阳郡王与周将军之女周锦赐婚,他便一直郁郁寡欢,甚至多次有人目睹他喝得酩酊大醉,流连烟花之地。”
“其二,属下从他的贴身小厮那里得知,他三天前曾与兵部尚书家的韩公子发生过口角,但因小厮当时站得比较远,所以只能从只言片语判断,似乎是与一青楼女子有关。”
容久冷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真是一出好戏,青楼女子是谁确定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属下已经派人去韩尚书府上了。”逐暖答道。
沈莺歌听完逐暖带来的消息陷入沉思,她之前在刑部时,倒也听过关于鲁阳郡王的传言,只是不知和这次的案件有没有关系。
容久瞥了眼她:“听到了?三日内查清,否则……”
之前在郡王府内面对容久的恐慌平复下来,这下沈莺歌的思路又活络不少。
她单膝跪下行礼:“小的一定尽力,只是……有一件事,还望大人应允。”
“你在跟本督谈条件?”容久扬眉。
“小的不敢,大人愿意让小的自证清白,小的感激不尽,只是这件事于小的是性命攸关,于您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若大人应允,小的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沈莺歌知道自己此举十分冒险,可她当初为了复仇之计才进入刑部,却因为陆捕头的打压迟迟得不到升任的机会,现在机会来了,她必然要赌上一把。
容久阴恻恻地看着沈莺歌,眼中杀意涌动。
他位高权重,趋炎附势的人不计其数,可他向来懒得同那些人虚与委蛇。
之前也有不少官员想要借机攀附,金银玉器名贵字画成堆地往里送,可在这些人因各种缘由暴毙或惨死后,便没人再敢来打他的主意。
如今一个小小捕快都敢来试探他的底线,倒让他有些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对方冒死开口。
容久眼中的阴霾蛰伏下去,笑意却未达眼底:“讲。”
沈莺歌松了口气,容久若不想听,她方才肯定就已经血溅当场,看这态度……应该是赌赢了。
“回大人,小的自幼颠沛流离,不知生身父母是何人,后来又被歹人追杀,逃命途中毁了容貌,九死一生才来到雍景城。”
“一年前进入刑部也是为了寻个庇护之所,而今,就算小的回去也不会再有升任的机会了,小的知道锦衣卫深得陛下信任,恳请大人允小的留在锦衣卫。”
“不求飞黄腾达,只求保命,小的愿为大人赴汤蹈火。”
沈莺歌说完,双膝跪地,深深叩头朝容久行稽首大礼。
她这话半真半假,不过有理有据可信度极高,虽不指望容久能深信不疑,但只要能打消他的怀疑就够了。
容久蔑然垂目:“锦衣卫无需贪生怕死之徒。”
“小的只是不想死,但也绝不怕死。”沈莺歌掷地有声。
良久,容久忽地笑出声,眸光薄凉冷艳,笑意讽刺。
其实他心知肚明,沈莺歌所说的保命是假,伺机报仇才是真,不然又怎会这般不知死活地行事。
可他开始有些好奇,是什么让对方拥有了报仇的勇气,以前杀不了的人,难道以后就能杀了吗。
只怕终究是蚍蜉撼树,螳臂挡车,笑话一场罢了。
而他,很乐意看到有朝一日对方能够认清现实,万念俱灰的模样。
“允了。”
——
翌日一大早。
沈莺歌回刑部收拾了自己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又告别赵眠,这才踏上真正去往锦衣卫的路途。
雍景城街头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商品琳琅满目。
大到名贵字画玉石瓷器,小到胭脂水粉奇巧玩具,甚至还有卖艺杂耍的,无一不体现着雍景城作为大雍都城的辉煌富庶。
只是沈莺歌却无心欣赏,昨日容久应允了她留在锦衣卫的要求,那便要好好盘算一下了。
据她所知,容久虽不喜别人阿谀奉承,且喜怒无常,但跟着他的人却比在其他地方的机会更多。
毕竟东厂和锦衣卫都深受弘光帝器重,容久手握两者,权倾朝野,许多大案要案都会交给他处理,若她能在其中崭露头角,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她抱好容久这根金大腿,利用他达成自己的目的便指日可待。
沈莺歌正沉浸在思绪中,就被前方传来的喧闹声打断。
她刚一抬头,就瞧见不远处的高楼上有道身影急速坠落,街上的人都随之惊呼。
来不及思考,她双足一顿,身姿轻盈如燕般越过众人头顶,脚尖轻点屋檐借力,瞬间拔高数尺,赶到时恰好将那落下的姑娘抱了个满怀。
围观的人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再回过神来便看到她抱着对方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人群中顿时传来叫好声,不少人还鼓起了掌。
沈莺歌瞧着怀里的姑娘晕了过去,便看向围观的人问道:“有没有人认识这位姑娘?可否帮忙叫她的家人来?”m.χIùmЬ.CǒM
有人凑上来看了一眼,却顿时露出鄙夷的神色。
有一瘦高男子见她不明就里,便解释道:“哎呀小兄弟,你还是别管她的事了,小心被厄运缠身啊!”
另一个中年妇人也立刻附和:“对,像这种不守妇道朝三暮四的女人,你救了她小心被她缠上!”
沈莺歌还想再问清楚些,方才围观的人却都已经一脸唯恐避之不及地散开了。
恰在这时,街角拐出来一群手持棍棒的打手,他们看见沈莺歌怀里抱着的姑娘,便举起手中武器朝她大喝一声。
“站住!”
沈莺歌哪可能真的听话,待在原地等着被打,当即便背起那姑娘飞奔而去。
一时间,雍景城街头鸡飞狗跳。
她们逃,他们追,乱成一片。
沈莺歌背着个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地跑了许久,渐渐体力不支。
正想着要不要用轻功强行赌一把,一转角却在前方看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
她看了眼后方,那些打手暂时还没有追上来。
沈莺歌当机立断,背着那姑娘便朝马车内一滚。
背上压着个人,她一不小心便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沈莺歌摔趴下了还不忘朝马车中的人解释:“我们路遇歹徒借车一避,待那些人离开我们便走,绝不多留,多谢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她说完许久,都不见回应。
正当沈莺歌以为是自己方才感觉失误,其实车内没人时,却听头顶传来一道带着戏谑笑意的轻叹。
“你还真是每次见面都能让本督意外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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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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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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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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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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