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久连忙伸手把人扶住,眉心微蹙:“既然不舒服,那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其他事改日再说。”
一旁方才还老泪纵横的陈朝华登时脸色一变,腾的一下站起身,挡在沈莺歌面前。
“哎哎哎!你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老夫方才就瞧你们不对劲……”
他本是想伸手去拦,但碍于自己刚与沈莺歌相认,怕动作太过唐突,惹她心生不悦,这才勉强忍下动手的冲动。
只是一看容久揽住沈莺歌,他再忍不住,便像母鸡护崽似的挡在了他面前。
沈莺歌脸上血色褪去大半,细密冷汗层层渗出,蒙在额间的汗水转瞬洇湿了鬓发。
她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实在说不出话来,只好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稍作歇息便好。
但容久才不管这些。
眼看沈莺歌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他的脸色越发不虞,眼刀冷冷一睨,原就底气不足的陈朝华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轻笑道:“陈右相,她现在难受得紧,你不让我动手,是准备就让她自己这么走回去,还是你这把老骨头能背她回去?”
“你!”陈朝华怒目圆睁,意欲反驳。
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嗫嚅半晌,最终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沈莺歌变成现在这样,与他有直接关系,而容久帮忙将人带到他面前,助他们相认,于他有恩,这点道理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虽然这小子不知何时已经暗戳戳地把人拐到手,他实在很难不介怀,但现在沈莺歌的身体要紧,僵持片刻,陈朝华还是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开路来。
容久抬手轻拍了两下,神出鬼没的暗卫应声出现。
“把这里打扫干净,送陈大人回府。”
说完,他俯身一把将沈莺歌打横抱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一名暗卫把桌上的东西收起,仔细清除他们留下的痕迹,另一人对陈朝华恭敬颔首。
“陈大人,请。”
陈朝华瞥了他们一眼,忿忿不平地哼了声,大步向外走去。
——
容久将人抱上马车,扶着沈莺歌的脑袋轻轻搁在自己腿上,小心翼翼的动作与面对陈朝华时的疾言厉色形成鲜明对比。
稍稍缓和了这阵眩晕,沈莺歌撑起眼皮,透过缝隙看向他紧绷的下颌。
她气虚面白,却仍尽力挑起一丝笑意:“怎么……谁惹我们九千岁生气了?”
容久拿手帕细致擦去她额间薄汗,眸光笼在阴影中看不分明:“没有。”
“没有?”沈莺歌不由得轻笑出声:“都认识这么久了,还以为我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容久将汗湿的手帕攥进掌心,动了动嘴唇:“我们才认识多久,那些朝臣与本督相处近十年,都不敢说这话。”
若那么轻易就会让人看穿内心想法,他早就死了不知多少遍了。
只是偶尔面对沈莺歌时,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卸下心防,难免会泄露端倪。
她抬手搭上他的手背,发现这人的指尖竟比身子不适的自己更凉。
“遭生父抛弃,又险些被赶尽杀绝的人是我,你怎么比我自己还生气?”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夜色中格外清晰。
车轮辘辘碾过石板,灵活避开夜间巡查的京卫所士兵,向前方驶去。
拙劣伪装被人轻而易举地撕开一道口子,容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这小白眼狼,这话都能说得出来,可真没良心。”
沈莺歌嗤嗤笑出了声:“不这样,怎么让你开口?”
容久垂目一瞥,心道,自己还真是让她吃得死死的。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很快释怀,会变成如今这样,也是自己纵容的结果,不然还能怎么办?把她从马车上丢下去不管吗?
“我从未对沈阙抱有任何希望,”他忽地开口,掩在浓稠阴影中的神情晦暗不明:“我只是不想看到他这么对你,更不希望……你因为他而难过。”
只是这话说起来容易,能不能做到他们都心知肚明。
若是从前,沈莺歌不知自己的身世也罢,他们之间只有那貌合神离的君臣关系,她大可以将沈阙当成一个难缠的对手,甚至敌人。
而现在,她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身上,忽然多了一丝血脉相连的骨肉之情,她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冷疙瘩,自然做不到轻易释怀。
沈莺歌垂下眼帘,嘴角的牵强笑意渐消。
更何况,有了这层关系后,他们之前的计划恐怕也要有所改变。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再说话。Χiυmъ.cοΜ
随着暑气渐退,秋天的脚步也在逐步逼近,夜晚的风已不如前些日子那般闷热,行进间顺着车窗缝隙飘进来,捎来丝丝凉意。
容久把沈莺歌送回去后,自然遭了一顿数落。
出门时人好好地走出去,回来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云岫和追月碍于他的身份不便多说,但玉烟可不管那么多。
她叉着腰,横眉怒目地对着容久一通指责,又急又气。
他也难得的没有开口,只是默然站在门外,静静望着房门,像是能透过那合拢的门扉看到里面的状况似的。
玉烟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他反驳半个字,顿觉气闷。
好在这时,云岫出来帮忙解了围:“莺歌并无大碍,只是这阵子过度劳神,致使心血虚弱,以她的身体休息一晚便好了,只是我瞧她脉象……今夜似乎有过急血攻心之状,你们究竟去做什么了?”
听到她没事,容久暗暗松了口气。
院内暖黄灯火落在他面上,却无法为其染上半分暖意,他垂下眼帘,皎玉般的脸庞几乎要融进月光里。
玉烟见他不说话,登时有些着急:“哎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究竟怎么回事啊!”
“……此事不便由我来说,等她养好身子,你们去问她吧。”
话音未落,他朝云岫稍一颔首,转身离去。
玉烟连连叫了几声,都没能喊停他的脚步。
见状,云岫伸手将她拦下,摇了摇头:“他这么说必然是有原因的,先别管这些了,我去帮莺歌熬一碗汤药,你去看着点。”
闻言,玉烟这才不满地嘟囔了几句,扭头进了屋。
而云岫望着容久离开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眼屋内,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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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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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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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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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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