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阁内今夜的客人虽不多,方才也没闹出太大动静,但为防人多眼杂,沈莺歌还是暂时忍下问个究竟的冲动,朝芷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人带走。
看着人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一直没说话的花麓才凑到追月身边,悄悄戳了他一下,压低声音道:“哎!你的主子不是应歌吗?怎么,你还一人做两份工啊?”
霁城时,他便对追月贪财的本性有了深刻了解,还没等对方解释,又忽地恍然大悟。
“哦——我懂了,你是觉得应歌给的银子不够,所以才另谋其主的是吧?”他瘪嘴摇了摇头,很是不赞同地上下打量了一眼对方:“你这一人侍二主可是大忌!传出去可对你的名声不好,话说,这事应歌知道吗?”
原本懒得搭理对方这么没脑子的问题,可听到这话,追月还是忍不住了。
他翻了个白眼,无情打断:“你懂了个屁,别瞎猜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他总不能直接告诉花麓面前这人就是沈莺歌,也是他口中的“应歌”。
花麓前前后后是帮了他们不少,可这种性命攸关的问题,他是不能轻易开口的。
等人都退出去,沈莺歌刚合上房门,一转身,就看到那两人挤在一起不知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她轻咳两声,走到花麓面前,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就先被她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吓得一惊。
花麓猛地小小后退了半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并不是那笑里藏刀,威胁要抓他去做太监的九千岁。
在沈莺歌疑惑的目光,以及追月一脸“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的鄙夷神色中,花麓略显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试图装作无事发生。
但他的眼神还是躲躲闪闪的,不敢直视沈莺歌现在那张脸。
“你……虽然不知姑娘是何人,但要说话还是保持些距离,别,别靠得太近了。”
见到他这副样子,沈莺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顿时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
……这人怎么机灵得一阵一阵的?
看来,是容久之前的余威犹存,给这位神偷确实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这才致使他单是看到这张脸,便没了平日的聪明劲儿。
思忖片刻,她拉开门向外面的人交代了几句。
不多时,便从对方手中接过一身男子劲装走到屏风后,依次拿出垫在衣服里用来伪装身形的东西,又将脸上的易容拆下。
听到里头窸窸窣窣的动静,花麓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那张脸确实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他登时暗暗松了口气。
又听到里头的动静,不禁觉得好奇,下意识探头望去。
然而刚张望了一眼,就被追月侧身挡了个严严实实。
花麓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你说我做什么?”追月面无表情道。
经他这一提醒,花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了,现在顶着那张自己避之不及的脸,在里面不知搞些什么的人,并不是那个惹人嫌的九千岁,而是一位姑娘!
他顿时脸色一红,怯怯垂下视线:“我,我不小心忘了……”
即使听到了沈莺歌本来的声音,但是那张脸出现时,不仅仅是对黑衣人,对花麓的冲击同样很大。
因此他直到现在,都还有些缓不过神。
沈莺歌整理好着装,从屏风后走出来,歉然一笑:“让你见笑了。”
一进一出就换了人,花麓立时目瞪口呆,对这一出“大变活人”身体力行地表示了惊叹。
好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开口:“怎么……怎么是你?!”
估计是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追月忍不住插话。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脸是谁给你易容的?”
花麓呆呆张着嘴巴愣了下:“不对啊,刚才说话的不是……个姑娘吗?”
闻言,沈莺歌与追月对视一眼,都有种良心隐隐作痛的感觉。
合起伙来把这么个小傻子蒙在鼓里,他们可真不是人啊……
沈莺歌试图开口:“那个其实……”
“哦我懂了!”花麓倏地眼睛一亮,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琇書蛧
两人以为他终于察觉真相,一时心情复杂,想着要是他当真猜了出来,索性告诉他也好。
虽说知道这样的秘密,不止对沈莺歌来说是冒着风险,万一花麓将事情泄露出去,他们都得跟着遭殃。
但转念一想,他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花麓平日是有些不着调,可在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之所以不告诉他,也是怕因此将他陷入险境。
然而,当沈莺歌已经在准备措辞,想着怎样解释时,就听花麓自信满满地开了口——
“既然你连易容都会,那想必变个声音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以前我就听说过,那些善使易容之术的人大多都能模仿不同人的说话声音……”
他还在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从前的所见所闻,全然没发现其他两人均是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沈莺歌张了张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罢了,知道的少点对他也好,等哪日这笨蛋反应过来,她再解释不迟。
而习惯与他争锋斗嘴的追月回过神来后,只觉得连嘲笑都有些提不起劲。
……懂得很好,以后不必懂了,没一次懂在点子上!
眼瞧着花麓越说越起劲,甚至已经回忆到了几年前,沈莺歌连忙插话。
她正色道:“其实,我是想向你赔礼,未来得及与你商量便将你置身险境,实在过意不去,你若有怨气,我会尽力弥补。”
说着,她双手抱拳,朝花麓深深一拜。
正喋喋不休的花麓登时卡了壳,看了眼朝自己躬身作揖的沈莺歌,又求助似的看向追月——可惜对方并未打算理他,适时别开视线将他晾在了原地。
要说花麓对此事一点怨言也没有,反倒有些强人所难。
他不是圣人,做不到胸怀宽广,哪怕决定来帮忙时就做好了随沈莺歌差遣的准备,可像这般一无所知的就被人当成了诱饵,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芥蒂。
更何况……
见花麓半晌没说话,沈莺歌也有些忐忑。
僵持之际,还是追月率先打破沉默:“对了,其实那人进来时我们就已经发现了,莺歌命我守着你,一旦发现你落了下风,便立即以银针逼退对方,不过……我看你和他打得有来有往,就没出手。”
花麓不由得默了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那是有来有往了?!分明是命悬一线好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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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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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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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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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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