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刚一风尘仆仆地走进院子,就被迫“眼前一黑”,脚下步伐登时顿住。
守门的锦衣卫拢掌掩在嘴边,小声跟她告状:“督主不让点,说什么……点着灯太刺眼了。”
虽然他也不清楚,就那么几盏灯能刺眼到哪儿去,但主子的事,哪儿轮得到他来过问,一群人只好提起十二分精神,站在黑黢黢的院子里守着。
朝屋门紧锁的卧房看了一眼,锦衣卫又低声道:“不过指挥使你放心,听说督主武艺高强,我们担心熄了灯会出事,所以在这附近加了一倍的守卫!绝对没问题!”
面对他信誓旦旦的保证,沈莺歌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
而她心里想的却是——
还真是谢谢了!不过就算再加一倍,要是容久真的铁了心想溜,恐怕也拦不住他。
锦衣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颈,分外殷勤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应指挥使,您是要进去吧?快请,有需要的话随时叫属下。”
说着,他还挤眉弄眼地朝沈莺歌抛了个“你放心,兄弟们绝对守口如瓶”的表情。
沈莺歌对此只当视而不见,摆了摆手:“那你们先退下吧,有需要我会吩咐。”
锦衣卫怔了下,旋即明白过来,顿时露出个了然于心的佩服神色。
待院中的人都退到外头,沈莺歌才不紧不慢地上前打开房门上挂着的锁。
她推门进去,把锁头随手一放,瞟了眼窗前不动如山的人:“赏月呢?为何不让他们点灯?”
容久头也没回:“太亮了,晃眼。”
撇了撇嘴,沈莺歌心道,傻子才信你这话。
解下腰间佩刀,她在容久对面坐下,看了眼已经凉透的点心,毫不介意地捏起一块塞进嘴里,发现味道还不错。
就这样,凉茶混着点心,没多久,桌上的碟子就被搜刮一空。
窸窸窣窣的动静比厨房里偷吃的老鼠还大,方才一人一月,空荡寂寥的气氛顿时被破坏得一干二净。
容久终于忍不住,收回望向月亮的目光:“……你没吃饭?”
沈莺歌艰难地咽下满口点心,噎地直拍胸口:“对,对啊……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哪儿有空吃饭。”
闻言,容久搭在膝头的手指微曲,眼睫微敛:“是我给你添——”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沈莺歌擦了擦嘴角的糕点屑,神秘兮兮地朝他眨眨眼:“你猜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们跟我说了什么?”
院落宽敞,从门口到卧房要七拐八拐地穿过一整条回廊,纵使再好的耳力都不听见门口的动静,更何况锦衣卫说话时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容久轻轻摇了下头,表示不知。
“哼哼哼……”沈莺歌像个地痞恶霸遇见良家妇女一样,凶神恶煞地笑了起来:“他说,为了防止你逃跑,里里外外加了一倍的人手,而且我进来时他还暗示我,说即使我想公报私仇,他们也会装不知道。”
容久眉梢一挑,紧抿的唇角噙起笑意:“所以你是来趁人之危的?”
“怎么样?怕不怕?现在外头可都是我的人,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救你的!”沈莺歌大言不惭道。
点了点头,容久从善如流地配合:“害怕,怕极了。”
沈莺歌:“……”
说害怕的时候表情能不能配合一下,不然显得她很没面子!
沉吟片刻,容久问:“查的如何了?”
提起鸦青的事,沈莺歌笑意顿敛,方才轻松愉快的气氛霎时荡然无存。
她叹了口气:“和你知道的差不多,而且我觉得王档头见到的那块令牌问题很大,只是……暂时还不能肯定。”
听到这话,容久脸上不见意外之色,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默然片刻,他忽然开口:“若实在难办,不如就遂了他们的意,陛下暂时不会杀我,就算罪名坐实,顶多也只是受点罚而已。”
毕竟现在沈莺歌刚就任指挥使,羽翼未丰,还需要一个领路人。
陈青已经退了,那这个领路人就没有比容久更合适的,等她能彻底取代他那一日,就是献祭之时。
他当然不会顺意而为,至少,在达成自己的目的前不会。
“而已?”沈莺歌登时拧起眉心:“或许陛下现在是不会动你,可其他人呢?他们会看着你继续留下碍他们的眼吗?”
见容久不为所动,她眼中不由得带上几分怒意:“今日早朝上,不论是裴长安韩吉所属的二皇子一派,还是卫向海和陶策代表的东宫党,都恨不得对你群起而攻之,我不信你看不清当时的局势!”
虽然暂时不清楚为何姚承宋和陈朝华会出面替容久说话,但当时的情形依然险之又险!
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人怎么能说出这种“只是受点罚而已”的话?轻描淡写的像是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样!
沈莺歌咬紧牙关,强忍着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也对,是她忘了,从他们遇见的时候,容久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她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道:“我不会放弃的,曾经你对我说过,这世上并不是每件事都能一清二楚,人要学会装糊涂,不要深究太多真相,那时我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得不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放任同样的事情发生!”
这句话,是当初鲁阳郡王案结案时,面对她质疑韩桐和刘管家并非真凶的疑问,容久对她说的。
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再提起半个字。
可即使不说,她也没有片刻忘怀过,人若是连自己坚信的正邪是非都不能坚守,还有什么能相信呢?
顿了下,她握上放在身侧的佩刀,紧了紧手掌:“哪怕所有人都放弃,哪怕连你自己也放弃了,我都不会放弃的。”
本以为容久听到这话,会继续与她争辩。
哪知他盯着她怔怔看了片刻,蓦地笑出了声,直笑得双肩发颤,眉眼弯弯。
他看着沈莺歌,既觉得无可奈何,又似乎理所应当。
纵使如今她锦衣加身,也学会了虚与委蛇,藏匿锋芒,不会再横冲直撞的像个愣头一样,质问他为何不继续往下查。
但她还是会说,哪怕所有人都觉得要顺应时势才能活得更好,她也偏要逆流而行,以身为刃,从无望夜幕中破开一缕天光。xiumb.com
最后,在沈莺歌恼怒的瞪视下,他忍住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好,这次听你的。”
或许,如今的她,真的能够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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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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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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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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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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