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来得太快。
以至于廖同知只看到容久放弃抵挡自己射出的暗箭,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对方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决定遂了他的愿欣然赴死了。
那一瞬间,他眼中大事将成的快意几乎要涌出来。
他甚至透过想象中那张皮肤青紫,七窍流血的死人面孔,看到了自己光辉灿烂的未来。
然而,就在那三支箭距离容久一寸之遥时,一柄凌空杀出的刀打着转飞了过来,甩手扔刀的人显然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平平无奇的一把钢刀应是让她扔出了力破千钧的气势。
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中,那把横空出世的刀不但在漫天箭雨中撕开一条口子,还卷起一道刺目刀光,拦腰砍断了三支夺命箭。
紧接着,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死死钉进了廖同知身后的树干。
他反应迅速地一缩脖子,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把刀的偷袭。
“什么人?!”无处可发的邪火腾地一声就被点着了,廖同知的怒吼几乎破了音。
他扭头朝刀飞来的方向看去。
还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原本早该消失在山林另一边,和容久一起前后脚踏上黄泉的浮寒大变活人一般冒了出来。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落半数箭雨,腾腾腾地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一样,几步就窜到了容久身边。
“督主,我们的人到了。”他说。
声音不大不小的一句话落进廖同知耳中,犹如一点火星子落在了爆竹引线上。
他怒不可遏的脸色顿时一冷,心脏咚咚咚地敲打在胸腔上。
人到了?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是故意演戏引自己暴露,其实早就算计好了?!
沈莺歌带着人从树林中走出来,将不知所措的锦衣卫们团团围住。
看到她,廖同知额头青筋一跳:“你果然逃走了。”
话音落下,他握刀的手振臂一呼:“束手就擒不过送死!富贵日子近在咫尺,和他们拼了!生死不论!”
这句话给迷茫中的锦衣卫们指明了一条路——一条不是容久死,就是他们亡的路。
他们跟着廖同知耐心潜伏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只等着把容久和陈青拉下马,他们这些与廖同知上了同一条船的人,便能跟着对方吃香的喝辣的。
谁料,谋算好的计划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容久躲过了廖同知的那一刀不说,就连浮寒都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现在,他们甚至反被人包了!
谋反叛乱的罪名他们担不起,对容久出手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实,几乎与弑君罪无异。
心念电转间,被廖同知煽动的锦衣卫们登时响应,挥刀便朝对方砍杀过去。
厮杀声骤起,刀光与血色齐飞。
廖同知恨恨地瞪着沈莺歌,巴不得扒下她的一层皮来。
可沈莺歌看都没看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径直朝容久走去,瞪了他一眼。
容久也不恼,反而美滋滋地侧过身,在众人看不到的一侧偷偷朝她勾了勾嘴角,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隐藏在林中射箭的人也陷入困战。
只是相比准备充分的沈莺歌一行人来说,这一场乱战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没过多久,便渐渐落了下风。
廖同知砍翻两个向自己杀来的锦衣卫,形如困兽。
他扫了一眼场中情形,自知大势已去,便准备抽个空档脱身。
但沈莺歌并不打算放过他。
她压低声音,凶巴巴的给容久抛下一句“待会儿再找你算账”,便飞身掠来。
廖同知并未与她交过手,对她的印象仍停留在“靠小聪明上位”的错误认知中,还妄图从她身上夺得一线生机。
他想,只要将这个从一开始就让他的计划屡屡落空,不知死活的混账玩意儿攥在自己手里,用她的性命要挟容久,哪怕两人不和,容久也不可能真的看着对方死在自己手里。xiumb.com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错估了对手的能力,便已注定了自己的失败。
箭雨渐渐停歇,原本围困容久的众人落败,统统被收缴了武器,包括躲在林中试图暗箭伤人的那些,一个不落,全都让同样身为锦衣卫的昔日同僚们围了起来,五花大绑,像是一只只肥美的大闸蟹。
沈莺歌揣着一肚子火气,下手一点都没留情,刀刀直逼命门。
廖同知在她手下讨不到好,终于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他听说应歌曾在追杀蒋泉的途中落败,被对方挟持,他自认为自己的功力比那走火入魔的蠢货高得不止一星半点,怎么可能打不过她?!
可交战中他疲于应付的状态做不得假,那沈莺歌的武功又是在何时突飞猛进的?
廖同知的脑袋乱成了一锅粥。
直到被沈莺歌一刀砍伤胳膊,踹倒在地,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败了。
他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撑在身侧,一点一点向后挪去。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到了这一步,他宁愿相信应歌之前是在扮猪吃老虎,隐藏实力,也不愿意相信对方在这短短半年内会有如此神速的进步。
沈莺歌懒得和他废话,刀尖一指,冷声道:“多亏你选了这么个好地方,怎么,只许你算计别人,不许别人包你饺子?”
余光落在身后十数丈高的陡崖边,廖同知被怒火烧得面红耳赤的脸终于褪去血色,流露出一丝穷途末路的绝望。
前后巨大的落差将他的脑海搅成了一锅浆糊。
他有些癫狂地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提前知道我的计划……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沈莺歌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下一刻,她抛出一句话,彻底让廖同知浑身不甘的热血凉了个彻底。
“你还不知道吧?陈指挥使已经醒了。”
宛若平地惊雷,廖同知倏地抬头看向她,血丝攀上眼白,显出其中山呼海啸般的恐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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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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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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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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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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