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要看钱东林的脸色就罢了,如今,连一个小小的江湖杀手都敢屡次在他面前吆五喝六,他怎能不愤怒?
不过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短时间内很难再找到这么好利用的人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他必须忍下这口气。
潘靖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
仅仅过了一日而已,他们原本占据的优势便全然翻转。
听说皇帝要派容久来霁城巡查时,他很是惶恐,与其他位高权重的人不同,这位九千岁行事向来毫无顾忌,让人猜不透摸不清,似乎全凭他自己的喜恶行事。
但这只是表象,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一个有勇无谋的人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因此,听说容久要来后,他们不惜将计划提前,以做到万无一失。琇書網
可谁能想到……竟有锦衣卫提前埋伏到了城外!
若不是他们一直在追查花麓,机缘巧合之下将那两个锦衣卫卷入风波,想必他们到现在都还没发现自己眼皮底下藏了别人的眼线!
潘靖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重重叹了一声,眼底精光闪烁。
这意料之外的情况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但好在对方并不知这些杀手是他们派去的,就算知道,只要没有确切证据,他们也能咬死不认。
等他们把人证物证全部销毁,哪怕是容久也没有办法治他们的罪!
但这段日子就好像老天在和他们作对一样,先是重要证物丢失,然后赵百泉又溜了,紧接着便是锦衣卫这边一度失控,现在连本该灭口的人都能从他们手里逃脱!
“若不尽快解决这事,恐怕我们就该给自己准备后事了。”潘靖低低嘟囔了一句,眼中掠过冷意。
发泄了怒意后,玄衣男子也冷静下来。
他敲了敲刀柄,沉声道:“总之,此事你尽快决断,绕了这么大一遭却吃力不讨好,我们可不能留在这里等死,最迟后日一早,若到时还无音信,我们就离开霁城。”
花费这么多心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自然不甘心。
但想到霁城这几日来来往往的锦衣卫,玄衣男子总觉得心中发憷,与其冒着被锦衣卫围困的风险,倒不如先离开这里,静观其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没拿到的银子,他总会翻倍讨回来的。
闻言,潘靖恨恨瞥了玄衣男子一眼,越想越气,一度有些头晕眼花。
“知道了,不过你要先跟本官去见钱老板。”他耐着性子道。
玄衣男子却置若罔闻:“我说过,见过我的人越少越好,要如何安排是你们的事,你只要付了足够的银子,告诉我要做什么便好。”
听到这话,潘靖倏地攥紧双手,险些忍不住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说得好听!
他这边两头跑,还要受气,好不容易谈妥了价格,这狗娘养的又把人给丢了!就会说些漂亮话,那怎么不见他把人看好!
他的怒意几乎要凝为实质,玄衣男子对此视而不见,起身便要离开。
“等等!”
潘靖出言喊住他,山羊胡都气得翘了翘:“你不是要银子吗,他有的是银子!反正你们都要在霁城停留两日,你甘心就这样离开?只要你去见他,能拿到多少银子那都是你的本事。”
顿了顿,他的嘴角扯起一丝讥讽弧度:“当然,若你怕了锦衣卫,那本官也不勉强,替你去回了钱老板便是。”
玄衣男子站在门前沉默了一瞬,回头冷笑道:“不必用激将法,只要你们不怕被锦衣卫盯上,带路就是。”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潘靖咬牙切齿地狠狠剜了一眼对方的背影,喊来钱通判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玄衣男子离开。
府衙外。
几名锦衣卫藏身在暗处,一动不动地盯着紧闭的后门。
其中一人低声询问道:“我们不动手吗?他好不容易落单,只要杀了他,剩下那些人便是群龙无首。”
领头的锦衣卫摆了下手,低声道:“不急,督主既然只命我们盯紧他们,等待援兵,那就不要轻举妄动。”
那人仍有些不甘心:“可他身手不凡,要是等他们汇合之后再动手,恐怕难度不小。”
俗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即使容久有令在先,但这样大好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
领头的回头瞥了他一眼,目露警告:“随机应变与鲁莽冲动可不同,你我只要谨遵督主吩咐即可,别总想些有的没的,万一坏了大事,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知道了吗?”
问话的人诺诺低头,颇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古往今来,只知埋头苦干的士兵永远出不了头,有些时机稍纵即逝,立功的机会明明就摆在眼前,他不明白为何要放任它溜走。
见状,领头的锦衣卫正准备再说两句,让他打消念头。
另一人突然出声提醒:“出来了!”
潘靖已换上一身常服,与玄衣男子先后上了驶到后门前的马车。
车夫低喝一声,马车辘辘远去。
领头的锦衣卫低声道:“跟上!”
——
将钱府地图交给追月后,沈莺歌转道去看了眼花麓与陈青。
托容久那一刀的福,大夫不但帮她看了伤,还顺便为花麓缝合了腿上的刀口,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不会对他日后造成太大影响。
而陈青就没那么幸运了,至今仍躺在榻上。
沈莺歌腰腹处的伤口仍泛着疼,不过在别院内绕了一圈,她就觉得有些体力不支。
雨丝混着温润的风吹来,她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孔又变得苍白。
带路的锦衣卫瞧她脸色不佳,好心劝道:“应千户,你重伤未愈,不宜过度操劳,还是回房歇着吧。”
沈莺歌闭了闭眼,额间沁出一层薄汗,呼吸略显粗重。
她点了点头:“好。”
重新回到房内躺下,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百人坑中的惨状便立即浮现,让她脑仁疼得突突直跳。
沈莺歌翻了个身,望向投进昏暗光线的窗户,眉心紧蹙。
潘钱二人在霁城积势多年,这里犹如一张巨网,而他们就是盘桓在这张网上等着将猎物分食的毒蛛。
只差最后一点了,但愿在他们察觉之前,容久安排的人手能抵达霁城。
否则,必会有一场恶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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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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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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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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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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