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衣服和她一样,早已被雨水浸透,渗出丝丝缕缕的体温,缠绕在她冰凉指尖上像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过了片刻,沈莺歌轻轻扭动了一下,试图从容久的怀抱里挣脱。
然而,他像是应激一般猛地收紧了双臂,用力将人往怀里一带。
“嘶——”沈莺歌倒吸了口凉气,险些拔地而起,她勉力踮着脚尖拍了拍他,低声道:“腰!腰要断了!”
听到她痛呼出声,容久一下松开了手,眉头紧皱:“你受伤了?”
沈莺歌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大事,已经用过药了,你看这不是——”
活蹦乱跳的吗?
她话还没说完,容久鹰隼般的目光便已锁定在她腰间。
方才事态紧急,这里又光线昏暗,他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现在一瞧,沈莺歌哪里有还有往日做“应千户”时的风采。
原本飒爽干练的高马尾散落了几绺,湿哒哒地垂在耳边,脸色也苍白得很,衣服上有大大小小的破口,东一道西一道地沾着泥污,委实狼狈得很。
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腰间的贯穿伤。
血迹自破洞处四散洇开,如今已凝成一片暗色。
即使花麓俯首恳求,那些杀手也没给她用什么太好的药,顶多是吊着条命,让她不至于立即去见阎王而已。
容久的眼眶霎时泛起一圈血色,当即便要从藏身处出去。
还好沈莺歌察觉不对,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
“杀了他们。”容久头也没回,每个字眼都裹挟着澎湃杀意。
再往前走一步,他便能走入最近一名杀手的视线,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收割他的性命。
沈莺歌一哽,赶忙绕到他面前:“若人手足够,你方才就大可动手,又何必拉着我躲到这里?你一共带来多少人?”
容久的嘴唇动了动,神情未变:“我一个人也能送他们上路。”琇書網
如沈莺歌所料,现在霁城的锦衣卫大部分都是陈青之前带来的。
虽然容久对其也有统辖号令之权,但在执行需要保密的任务时,那些人便不能尽信。
毕竟之前他就从里面悄无声息地剔除过几个眼线。
沈莺歌叹了口气,耐心道:“是,我相信你可以,正如这两日相信你能沉住气等我回来一样,我也相信你能把他们都杀光,可是,你也是相信我的,对不对?”
相信她能拖延时间,能保全自己,所以他才有了坐镇大局的勇气。
容久的眼神柔软下来,但仍有些止不住的愤怒:“为何?给我一个理由。”
为何不能现在动手。
外头踩踏草丛的沙沙声逐渐靠近,再不退回去,他们一定会被发现。
眉头一沉,沈莺歌低声道:“我要抓活的,领头的那人,我一定要抓活的。”
容久默然盯了她片刻,忽地脚步一撤,搂着人躲进了背光的阴影中。
走到石坑外的杀手粗略一扫,便将这块巴掌大的地方看了个差不多,继续抬步向前走去。
沈莺歌紧握刀柄的手松了松,紧张过后缓缓松懈的呼吸喷洒在容久胸口。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她垂着眼帘,额头抵在对方肩上。
“你说,我就听,”容久的声音落在她头顶:“你不说,我就不问。”
闻言,沈莺歌轻笑出声:“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容久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别开视线:“……我有时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沈莺歌愣了下神,故作夸张地咂舌:“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两天不见,九千岁就诚实了不少嘛!”
“……”
容久睨了她一眼,冷着脸转身走出石坑。
杀手们已经搜过附近,带着花麓的锦衣卫也很快从另一处藏身地走了出来。
容久看了他们一眼,命令道:“跟上他们,随时联系,本督会派人去接应你们,除领头人之外,一个不留。”
那两名锦衣卫应了一声,将花麓留下,转身悄然离开。
——
几经波折,三人终于在宵禁前赶回了别院。
追月今日听说有了沈莺歌的消息后,就再也坐不住了,几番试图离开容久给他安排的院子,都被锦衣卫挡了回来。
浮寒大马金刀地站在门口,纹丝不动:“说了不行就不行,你先回屋吧,有了消息我们自然会告知你的。”
当然,是在督主的允许的情况下。
追月气得直挠头:“我是借住在此,不是被你们软禁!你再这样,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你可以试试。”浮寒淡然抱臂。
“你!”马尾一甩,追月当即就要强行突破。
正在这时,一名锦衣卫远远跑来,凑到浮寒耳边低语道:“督主回来了。”
还没等浮寒作何反应,追月就嚷嚷道:“你们在说什么?是不是有莺歌的消息了?”
浮寒欲言又止地瞄了他一眼:“你跟我来吧。”
带着人去容久房间的路上,他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你和应千户究竟什么关系?怎么之前从没见过你?”
出于某些原因,他对沈莺歌的人缘有所耳闻。
只是之前大多都局限于雍景城内,而追月不论是行事风格、穿衣打扮,还是说话时带着点南方腔调的口音,都证明他不是雍景城那一带的人。
追月正因为他拦了自己半天,心生不满,没好气道:“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你主子派你来问的?”
“……”
浮寒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几句,就看见不远处一名锦衣卫匆匆跑来。
他脚步一顿,朝浮寒行了个礼便准备跑开。
浮寒皱眉,伸手拦下对方:“怎么风风火火的,出何事了?”
锦衣卫看了一圈,确认附近没有闲杂人等后,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应千户受伤了,督主命属下去请大夫,特别叮嘱绝对不能泄露应千户和花麓在这里的消息,事出紧急,大人恕罪。”
浮寒眉头一沉,连忙摆手:“快去吧。”
“属下告辞。”
锦衣卫抱了下拳,快步朝府外走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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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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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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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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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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