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靖皱着眉瞪他:“怎么不早说?”
钱通判悻悻道:“方才说到一半,千岁爷的人不是正好到了吗,后来便一直没找到机会告诉大人。”
他们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年轻男子并不关心。
他一脸漠然地目视前方,等着潘靖的决定。
潘靖松了口气,朝他道:“好,有人愿意出一千五百两,但除了那只老鼠的小命,现在和他住在一起的人,一个不留。”
像是怕对方再漫天要价,他补充道:“另外三人和花麓可不一样,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两个过路人,杀他们,五百两绰绰有余。”
花麓的行踪是钱东林查到的。
之前他偷了钱府的东西后,钱东林察觉妆花缎丢失,便心知不妙,所以一直在暗中寻找他的行踪。
后来花麓为了将偷到的东西销赃,特意去了一趟泸州。
他小心避开了霁城范围,也没有去钱氏商号名下的任何一家当铺,而是找了当地的黑市。
但花麓不知道的是,黑市中也有不少人与钱东林有生意往来。
寻着这条线索,他们终于在今日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处。
此外,钱东林派去探查的人还告诉他,花麓如今暂住的那位长留村村民家中,还有两名来霁城寻亲的外地人。
不过,碍于花麓一向狡猾得很。
那人担心自己这么个生面孔出现,会打草惊蛇,便用花言巧语以及一锭碎银,诓骗了长留村的一位村民帮他去姜嬷嬷家查探情况。
也是那个村民告诉他,还有另外两个人借住在姜嬷嬷家。
得知这个消息后,钱东林便托钱通判转告潘靖,说自己愿意出银子,让他吩咐找来的那些人去灭了花麓的口,顺便把其余三个可能见过妆花缎的人一同打扫干净。琇書網
没人会嫌银子多,这些收钱办事的人更不会。
年轻男子略一思忖,点头道:“好。”
闻言,潘靖这才松了口气。
望着对方离开的方向,钱通判颇有些忧心忡忡:“九千岁一来,我们今后行事便要更加谨慎了,他可没有之前那个指挥使那么好对付。”
“怕什么?”潘靖瞟了他一眼,冷哼道:“如今霁城已经牢牢掌握在我们手里,谁敢向他们透露半个字?等把人送走,要怎么处置剩下的事,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等他们抓到赵百泉,逼问出藏东西的下落。
连人带东西一并销毁了,便再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们。
两人转身向外走去。
钱通判顺口提道:“听那边传来的消息说,这次来的还有如今颇受圣眷的一个锦衣卫,好像姓应,吩咐我们当心些。”
刚把花麓的事解决妥当,潘靖正在兴头上。
他摆了摆手,满不在乎道:“我早就知道了,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千户,连指挥使都在我们的股掌之间,他又能成什么气候?别杞人忧天了。”
钱通判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但又怕扫了对方的兴,惹来无端的责难,索性闭上了嘴。
——
容久离开后,天色很快便暗了下去。
沈莺歌和花麓一起做好了晚饭,饭菜上桌后,她特意腾出一碗,端给了在院后大树上躲着的追月。
对方略显夸张地捧着胸口,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感动之情。
从前在醉西楼时,他们每次出任务,短则几日,长则数月。
尤其碰到盯梢的时候,时常忙得顾不上吃饭,常常是就着冷水啃两口干馍,便草草应付了过去。
凌烽做起事来和他的为人一样,极其严苛。
对手下的人严,对自己更严,因此在这样的情形下,谁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把碗筷给他后沈莺歌便转身回了院子里,追月一边躲在树上避雨,一边捧着碗大快朵颐。
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比起冷水就干馍,已好上了不知多少。
沈莺歌也知道这次辛苦他们了,若不是她自己现在也是借住在姜嬷嬷家,一定会把人叫进屋里来。
她过意不去,便答应回去后请客,地方随追月他们挑。
就在屋里屋外的人都享受着这顿再普通不过的晚饭时,数十道黑影从环绕长留村的密林中,朝着姜嬷嬷的院子沉默而迅捷地靠近。
他们踏地无声,训练有素。
像一串悄无声息的影子。
在树上筑巢栖身的飞鸟察觉了动静,啾啾两声,展翅向远处飞去。
正猫在树影间扒拉饭菜的追月动作一顿,如同一只机敏的野豹般竖起了耳朵。
他眯着眸子朝密林中扫了一眼,然而入目之处,唯有细密雨丝,婆娑树影。
眼睛告诉他并无异状,但长久以来,由经验训练出的直觉却让他瞬间绷紧了浑身肌肉。
他轻轻将手里的碗筷搁在树杈处,用手背揩了下嘴角。
下一瞬,只见原本平静的密林中突然先后窜出十几道黑影,直直朝姜嬷嬷家而来。
追月眸光骤凛,扬手一挥。
十数根闪着寒光的纤细银针便从他手中射了出去!
然而,对方反应得也很快。
除了打头几人不幸中招外,其他人纷纷拔刀挡了过去。
见状,追月皱起眉轻轻啧了一声。
一击不成,他的位置也已暴露,没有了再藏下去的必要。
追月翻身一滚,躲过几只朝树上射来的飞镖,闪身避到粗壮树干后的同时,两指圈起衔在唇间打了声呼哨。
隐约听到院后异动,正准备出来查看的沈莺歌顿时脚步一停,倏地变了脸色。
来不及解释,她立即看向花麓:“有人来了!来者不善,你保护好姜嬷嬷,我出去看看!”
说完,不等花麓阻止,她飞奔出房门,足尖一踏,纵身跃到了院后。
此时追月已被那些人围了起来,看到她出来,连忙道:“少楼主你们先走!我拖住他们!”
追月的功夫并不弱,一般情况下,别人很难在他手中以数量取胜。
除非对方拉来上百个人,生生耗死他。
但这些人既然要行事隐秘,便不能带太多人。
——不过,若是对面的人也身手不错,那就另当别论了。
沈莺歌粗略一扫,便心头大惊。
这些人的功夫都不差,甚至个个与容久曾遇见的那个江湖杀手秃鹫不相上下。
看他们的武功路数,也不像是钱府或府衙的人。
沈莺歌一边应付围到身边来的几人,一边心念电转。
刹那间,曾偷听到的潘钱二人的谈话闪入她的脑海——难道眼前这些杀手就是他们提到的“那些人”?
是她和容久暴露了行踪吗?
不,不对。
若真是如此,应该在容久离开之前派杀手来,装作不知道他们身份的样子,提前灭口。
而不是现在。
这样做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反倒会弄巧成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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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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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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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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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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