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地矮下身子,避免将影子落在窗户上。
乍一看去,钱东林的卧房并无异状,除了陈设摆件看上去就很值银子之外,并无其它异状。
沈莺歌将床铺衣柜等,所有可能出现布料的地方都仔细翻找了一番。
可惜都未在其中发现妆花缎的痕迹。
若花麓没有撒谎,那钱东林这种亡羊补牢的行为反而证明了他的可疑。
此外,在从齐掌柜口中了解过钱东林的为人后,她其实一直有些怀疑——花麓之前为何会选钱府下手?
从前在刑部时,为了抓捕花麓,她曾特意去了解过对方,包括但不限于他惯常选择的下手目标,行为习惯,出没地带等等。
花麓从不挑平民百姓家盗窃。
他的下手对象一般指向于各地仗势欺人的富商恶霸,或是风评不好,却因没有实证无法将其拉下马的地方官员。
就像当时他之所以在雍景城出没,便是为了偷一户官员家的银子。
而后来,那名官员在蒋泉案中被证实,曾与郑全有过联系,早已获罪。
因此在得知那些东西是花麓从钱府偷来的后,沈莺歌就已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如今花麓对他们并不信任。
甚至因她与容久有官职在身的缘故,一直防备着他们。
他会暂时留下,也不过是看在姜嬷嬷的救命之恩,与他们看得太紧确实溜不掉的份上。
花麓的态度,成为他们决定今夜之行的另一佐证。
窗户处突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沈莺歌顿时回神,闪身躲到屏风后的阴影中。
好在,会从这个地方进来的人不出所料,正是容久。
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放下一半,她蹑手蹑脚地迎上前,低声问道:“都甩掉了?”
容久点了点头。
而后便见他眉头一皱,在屋内环顾一圈,视线落在了那烟雾缭绕的狮纹三足铜香炉上。
正当沈莺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线索时,就听容久十分嫌弃地嘀咕了句。
“真难闻。”
沈莺歌:“……”
合着您是嫌弃这个味道啊?
容久抬手在面前挥了挥,试图驱散些那浓重的香味,然而收效甚微。
沈莺歌正要和他说自己并未发现妆花缎的踪影,就瞧见对方径直朝那鼎香炉走了过去。
他打开炉盖朝里面望了一眼,便鄙夷地盖了回去。
沈莺歌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查找衣柜后等隐蔽角落。
没过多久,两人正在屋内各自搜寻,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屋外由远及近传来。
沈莺歌登时头皮一炸,人怎么提前回来了!
蹲在香炉前不知在做些什么的容久也蓦地抬头,眼神微凛。
来不及多想,二人对了个眼色,立即朝进来时的窗户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近,就听见窗外响起更多纷乱的脚步声。
之前留守在卧房外的人招呼了一句:“老大回来了?怎么样?”
属于领头那人的声音有些愤懑,冷声冷气道:“让人跑了,不过好在我们的人发现得及时,这次没丢什么东西。”
屋内两人登时脚步一顿。
是去追“花麓”的那些家丁回来了!
沈莺歌与容久同时放轻脚步,缓缓后退,打算另寻他法脱身。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
最开始那道脚步声也快要走近门口,一时间,沈莺歌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这时,门外传来家丁的询问:“七姨娘?您怎么来了?”
属于年轻女子的娇蛮声音响起:“怎的?我不能来?”
“不不不,您误会了,”家丁连忙赔笑:“只是老爷还没回来,屋里没人,小的怕您白跑一趟。”
这七姨娘乃是钱东林最新抬进府中的一房妾室,正受宠得紧。
她年轻貌美,在应付男人上又有些小聪明,因此颇受钱东林喜爱,只是为人娇蛮跋扈,进府不过短短一月,便与后院那些姨娘们轮番吵了一回。
也有人闹到过钱东林面前,可七姨娘的枕头风一吹,对方不但没报了仇,反倒被发卖了出去。
七姨娘冷哼了声,道:“我知道,就是知道才来的!老爷辛苦了一天,我先来等他,想给他个惊喜,你有意见?”
“这……”家丁有些为难。
“这什么这?!”七姨娘毫不客气地推了对方一下,威胁道:“快让开!否则,我让老爷把你发卖去做人牲!”
人牲,便是被当作牲畜的人。
大多用来做活物祭祀,有的买主也会以各种方式狎玩人牲,直到对方只剩一口气,或买主没了兴趣,才随便找个方式处理掉。
可以说若是被当做人牲卖了出去,那余生就只剩无尽的痛苦折磨了。
果然,那家丁听到这话后顿时生了惧意。
“……您请。”
七姨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推门而入。
此时对屋内的二人来说,可谓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沈莺歌心如擂鼓,正欲跃上房梁赌一把,却被人拉住了手腕。
容久察觉她的意图,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行,会被发现。”
“那怎么办!”她急得满头冒汗。
沈莺歌何尝不知,躲在房梁上可能会被发现,而且不易脱身。
可现在他们被堵死在这间房内,只能先找个地方藏身,等人走后再寻机会逃脱。
说话间,七姨娘的脚步声已在门口站定。ωωω.χΙυΜЬ.Cǒm
千钧一发之际,容久拉着她退回内室。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七姨娘走了进来。
沈莺歌不知对方作何打算,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快步走进内室。
七姨娘合上房门,待她绕过门口屏风走进来,屋内只有香炉上的烟雾缓缓升起,飘散消弭。
内室中的红木雕花大床下——
沈莺歌刚一滚进来,便撞在了容久怀里。
透过遮面的黑巾,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苦冷香气飘入鼻息,她几乎能感觉到隔着胸腔跳动的另一颗心脏。
床本身并不窄,宽约半丈。
平日睡钱东林一人绰绰有余,就算偶尔有姨娘来,也不算拥挤。
但床下就不同了。
若不想被门口走进来的人看到,他们只能尽力往里挤,况且床本身不高,狭窄逼仄的空间内两人必须紧紧贴在靠墙的一边,才能保证不被发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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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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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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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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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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