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拈花阁被迫关门歇业后,附近几家妓院的老板们乐开了花,往常鲜少光顾的财主们陆续而至,大把银子也随之落进了他们的口袋。
与之相对的,便是最近格外冷清的拈花阁。
它静静矗立在一片汪洋灯火中,显得格格不入。
为准备今晚的会面,沈莺歌调了一队锦衣卫留守风月街后自己便找了个理由先行开溜。
而此时,她已换好女子装束,正坐在三楼的房间内静候容久的到来。
她深知此人记仇又小心眼的本性,一句轻飘飘的邀请恐怕还请不动这尊大佛,所以派人送请帖时,她还另外附带了一件东西。
摆好酒菜,沈莺歌坐在桌边长长呼了口气。
但愿那东西能让容久改变心意。
——
东厂这边,正如她所预料的一样。
下午容久收到拈花阁递来的邀请后,很是不屑一顾,摆摆手便对前来传信的锦衣卫说:“告诉她,本督最近忙得很,让他们等着吧。”
锦衣卫应了声是,将手中拿着的帖子送到他桌上,便准备退下。
随着他放下的动作,一根线头从合着的帖子边缘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容久眉头微皱。
“等等,这是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锦衣卫后知后觉道:“哦!是那送信的小厮随帖子一起送来的,说是您看了就明白……”
他话音未落,容久已经伸手捏着那根线头抽了出来。
说是线头,其实并不准确,触感要比线更柔韧,甚至更硬一些,倒像是——琴弦。
眼眸微眯,容久已把那根绕成圈夹在帖子中的细丝完全抽了出来。
正是琴弦无疑。
只是,为何对方要给自己送一根琴弦?
指腹顺着纤细的琴弦捋过,末端似乎有被什么东西绑过的痕迹,电光火石之间,一些稍显离谱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
似乎,曾有某个人在他的船上拆了琴弦用来钓鱼。
但俗话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样粗制滥造的鱼竿自然是落了个四分五裂的下场,而且别说一条鱼,连只虾米都没引上来。
“逐暖。”
侍立在侧的人立即上前:“属下在。”
容久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本督记得之前船上的东西都是你准备的,看看这个,眼熟吗?”
逐暖打量了一眼手里的琴弦:“……可否容属下去确认一下?”
待等容久点头,他才拿着琴弦转身离开。
传信的锦衣卫被容久叫住,不知对方是不是改了主意,一时也不该走,自觉找了个角落等着。
不消片刻,逐暖匆匆而归。
“回督主,属下已比对过,正是我们船上之前被沈姑娘拆下的琴弦,可它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沈姑娘来雍景城了?”
容久没有说话,垂着眸子默然片刻,才对那等在一边的锦衣卫说:“去回吧,今晚的约,本督应了。”
——
“您这边请。”
知更的声音从屋外远远传来,沈莺歌立时精神一振。
理了理衣裙下摆,最后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装束没有问题,她起身转向门口。
知更停在门旁,朝身后之人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与前几日声势浩大的排场不同,今夜随行而来的只有逐暖浮寒二人,知更将他们带到门前便退了下去,另外二人也在容久的示意下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
看惯了对方穿着织锦繁复的蟒服的模样,今夜容久的装扮让沈莺歌顿时眼前一亮。
暗红劲装,黑革束腕。
这般略显妖异的颜色放在旁人身上,浅一分显得轻浮浪荡,重一分则让人觉得邪气阴郁。
偏偏他肤色有些苍白,又因习武不显病态,浅淡眉眼如同水墨画中晕开的朦胧雾霭,半张突兀的银白面具鬼魅骇人,被暗红衣袍一衬,恍如堕魔的佛子。
青色血脉蜿蜒在细腻如玉的手背上,连带着那被握在手中的漆黑刀鞘都顺眼了许多。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本该冲突,现下却融为不可分割的和谐一体。
视线相撞的刹那,两人皆是一怔。
容久想的是,果然是她。
而沈莺歌想的则是——
草(一种植物),真他娘的好看!这男人是有点美貌在身上的!
难怪她当初会被这张脸蛊惑,真是一点都不冤!
在沈莺歌一边不受控制地回想着最初那些见色起意的岁月,一边唾弃自己怎么这么久了还扛不住的时候,容久已经走了进来。
“沈姑娘,果然是你。”
沈莺歌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迅速回神,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露出个矜持而礼貌的笑容。
“虽然连好久不见都谈不上,但当初约好的酒我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她从废弃的南岐王陵离开时,曾与对方做过下次见面请他喝酒的约定,只是别说容久,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容久在桌边坐下:“你就是这里的新老板?”
“正是。”
不等对方再说什么,沈莺歌已经熟练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举杯道:“近几日的事我都听说了,上次实在不巧,若早知大人要来,我一定不会离开,要是有何怠慢之处,我在此向大人赔罪。”
说完,她一饮而尽。
纤密眼睫将容久眸中情绪遮去大半,半晌,他唇角一掀:“沈姑娘客气了,之前你救本督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只是不知沈姑娘此次来雍景城,甚至接手了这拈花阁是作何用意?”
不枉费沈莺歌之前受苦又受累地帮忙,容久现在这么开门见山,就好办多了。
她把两人的酒杯都斟满,道:“早听说雍景城繁华,一直都想来见识见识,恰好最近有来这里做生意的计划,我便来了。”
“江湖门派也要做生意?”
闻言,沈莺歌失笑道:“大人,你也知道我得养那么一大帮子人,不做生意靠什么养活他们?打家劫舍可是犯大雍律法的。”m.χIùmЬ.CǒM
她玩笑般的揶揄并未打消容久心中的怀疑。
摩挲着光滑的酒杯,他颔首轻笑:“那这拈花阁可真是热闹,前有原颜朱,后有沈姑娘,背后的老板都不是一般人,这可让其他商户怎么办?”
话虽如此,他语气中却没丝毫所谓的“为其他商户担忧”的意思。
倒是试探她与原颜朱关系的成分居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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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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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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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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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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