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后者该由顺天府或京卫所监办,但不久前陈德刚因人牙子拐走孩童一事受了惩戒,沈阙有心晾他一段日子。
而近日因南方水患,附近几座城镇已接连出现了逃难的灾民,虽然数量不多,且尚未波及到雍景城,但还是引起了朝廷的重视,京卫所最近的重心便放在了维护治安一事上。
官员狎妓可大可小。
将此事丢给锦衣卫,沈阙本意是震慑,容久只需随便调一队人盯着,别闹出太大乱子即可。
容久原本也没准备亲自去操心这点小事,直到他意外得知了一些消息——
前几日陶府少爷陶文扬逛花街受伤,满城寻医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刚开始,陶府怕事情传出去丢脸,严令所有人闭紧嘴巴,可后来还是有人根据府里下人出去抓的药,以及他们提及陶文扬病情时支支吾吾的神色发现了端倪。
在好事者的“抽丝剥茧”之下,陶府少爷伤了命根子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眼看实在捂不住了,陶策又早就看不惯自己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一气之下索性放弃了遮掩,甚至还想将陶文扬逐出家门。
最后还是陶文扬的母亲,侧室李夫人哭闹着硬拦了下来。
闹了这么一出后,那些原本想去探望陶文扬的狐朋狗友也不再受阻拦,顺利进入了陶府。
虽然陶文扬在大夫们的全力施救之下勉强保住了命根子,可伤害已然造成,正如云岫所说,他只能留下一半。
因此他这几日正烦躁得很,见到朋友们便是一番避重就轻的大吐苦水。
自己无事生非一概不提,却在话里话外贬低着拈花阁和沈莺歌,还有意撺掇那些纨绔去拈花阁挑事。
只可惜那些人比起怎么给他报仇雪恨,更在意他口中那个拈花阁新来的女老板。
经他们之口,这消息也在常去拈花阁的客人们中迅速传来。
而受陶策之命盯着少爷的下人,也在这之后悄悄把他们的谈话一五一十告知了他。
陶文扬受伤后也向他说过是有人想要加害自己,让他为自己报仇,可当时陶策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那么多,只当他像是从前一样在为自己惹的祸事辩解。
现在冷静下来一想,顿时心生疑窦。
对陶策来说,陶文扬再怎么不成器,他可以打骂,甚至将对方赶出去让其吃点苦头,可若是因有人在暗中下手而导致了如今的场面,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派人去问了那晚巡逻的几名京卫所士兵,可惜他们当时离得远,等赶到陶文扬身边时芷昔早已离开,因此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于是陶策又去见了正在养伤的陶文扬一面。
别看陶文扬平日在外面嚣张跋扈,到了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就像是夹紧了尾巴的狗崽子。
从他口中得知了事情原委的陶策将疑心落在了拈花阁上,但手头没有实证,只能迂回行事,而早朝时上奏的吏部尚书卫向海,与他同为太子一派,自然是受了他的指使。
这些消息本就算不上什么隐秘,对于兼具侦查之责的锦衣卫来说,稍一探查,便能摸清来龙去脉。
容久也正是因此改了主意。
别人只知拈花阁从前的老板原颜朱手段了得,他却是与对方合作过一次的人。
原颜朱手下那些人对外称胭脂鸩,对内便是醉西楼的朔风堂。
容久虽不知道胭脂鸩与醉西楼的关系,但他知道对方手里握着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情报组织。
原颜朱悄无声息地丢下自己的“老巢”消失,转眼拈花阁就换了人,这很难不让容久起疑。
略一思索后,便派人去通知沈莺歌来东厂见他。
——
今日沈莺歌并未进宫当值,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已不知不觉中沦为了两方的目标。
前来通传的锦衣卫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试刚拿到手的飞鱼服。
“容……督主找我何事?”
来传信的锦衣卫与她相熟,闻言赧然挠了挠头,直言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督主的心思谁猜得着啊!”
可话音一落,他又压低声音凑到沈莺歌身边耳语:“大概是因为今天早朝上那事,我猜,估计是要把整顿风月街的差事交给你。”
整顿风月街?
锦衣卫只为皇帝办事,没有沈阙的旨意他们不会闲得发慌去管几家青楼,但沈阙为何会突然注意到风月街?
沈莺歌低头整理着腰带,不动声色道:“早朝时发生何事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迟早都会知道,锦衣卫也没瞒她,将卫向海上奏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经过这段日子在朝中的摸索,沈莺歌也将几个派系中有哪些大臣探查了个大概,知道了卫向海与陶策的关系,再去反推对方这么做的原因,她瞬间明白是因为陶文扬一事在背后推动。
“好,那走吧。”
来到东厂时,容久正坐在花园旁的水榭中看陈青派人送回的密信。
见他们走近,他抬手将信丢进了一旁的池水中,池中色彩斑斓的锦鲤蜂拥而上,瞬间将信纸吃了个干净。
“来了?坐。”
他抬了下手,包括那名锦衣卫在内的人便都退了下去。m.χIùmЬ.CǒM
这几日故意躲着对方,沈莺歌自知理亏,但她相信以容久公私分明的为人,一定不会在此时为难自己,便很放心地坐在了他对面。
池中啃完信纸的锦鲤们各自散去。
容久抬眼睨了她一下,又将视线落回水中,眼里映着一点不甚明显的光。
“衣服不错,很衬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登时让沈莺歌怔了下,转而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她身上穿的飞鱼服。
飞鱼服除达到一定品阶的锦衣卫与太监外,只有受皇帝恩赐的官员才可穿着,其用料做工比起一般锦衣卫的红紵丝纱罗衣,或是青绿锦绣服,自然要好上不少。
衣料用的是上乘云锦不说,上面纹绣的图样也极为精致,乃是数名手艺卓绝的绣娘一针一线勾出来的。
不过比起男子穿着时的威武昂扬,沈莺歌身量偏清瘦,穿着飞鱼服贵气与俊秀居多,让人眼前一亮。
她脸颊有些发烫,想要岔开话题:“……你找我来有何事?”
听到这话,容久眉梢一挑,有些好笑地反问:“本督不想见你时,你有事没事就往我眼前凑,如今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说着,他倾身凑近,形状姣好的桃花眼眯了眯,低声戏谑道:“不过一个吻而已,这就被吓怕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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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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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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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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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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